按照过去一年间的习惯，她将睡衣叠好放在床头，把吹风机也找了出来。

然后她准备出去，司澈却站着不动，眼神沉沉，无声地锁住她的身影。

柳希诺脚步一停，“又怎么了？”

司澈用眼神示意了下被绷带缠绕的左手：“你进来帮我。”

柳希诺顿了一下，忍无可忍，几乎是朝着他吼了出来：“你伤得是左手，右手又不是不能动！”

她瞪大眼睛的模样，难得有了几分从前张牙舞爪的样子。

司澈视线一滞，从她身上飞快扫过，懒洋洋地吐出三个字：“一个亿。”

柳希诺被踩中痛处，心里已经气炸了，还得忍住脾气，跟着他进了浴室。

司澈自己单手解了衬衫衣扣，但不好脱左边胳膊，柳希诺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外扒。

脱完上衣，轮到裤子。

司澈一点自己动手的意思都没有，居高临下又坦然地望着她。

柳希诺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一闭眼，就把他的裤子直接给拽了下来。

司澈冰凉又嘲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装什么装？又不是没看过。”

她以前是看过，但不代表现在还想直面。

柳希诺只想速战速决，拿下花洒，闭着眼睛，就往他身上一顿冲。

司澈怀疑她是故意的，闭着眼睛，花洒还能直直地对准他的脸。

水压再大点，她能给他整毁容。

司澈往旁边退了一步，“把眼睛睁开。”

柳希诺感觉他换了位置，只好把眼睛睁开，一睁眼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耳朵不受控制地就红了。

她嫌弃自己不争气，更恨司澈臭不要脸。

恨不得手里的花洒变成高压水枪，直接冲死他算了。

司澈隔着水雾，隐约瞧见她红透的耳根，笼罩在心头的那点烦躁忽然消散了点。

洗了大概十分钟，他大发慈悲放过了柳希诺。

抽过旁边挂着的毛巾，兜头砸在了她脸上。

浴室里静了两秒，然后柳希诺默默地扯下毛巾，替他擦干身体。

整个过程，司澈的视线始终都凝固在她脸上，试图看出一点恼怒或不耐烦。

很可惜，她从头到尾除了短暂地皱了下眉头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如果是大学那会儿，他敢这样对她，她早就扑上来咬死他了。

她什么时候开始像变了个人一样？好像就是从纪霆出国之后。

她的心和灵魂大概是随着纪霆一块走了，那些张扬肆意也消失不见，像一具完美却麻木的木偶。

司澈眼底闪过阴郁之色，连使唤她的兴致都没了，冷冷道：“滚出去。”

柳希诺使劲掐住掌心，才勉强忍住用毛巾捂死他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司澈自己穿好睡衣后，发现她还坐在外间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还不滚？想留在这里睡地板？”

柳希诺不想含含糊糊地就这么回去。

她抬起脸，语气执拗：“我是认真的，我想离婚，你尽早签字吧。”

司澈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收紧，指节泛出惨烈的白。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扯着薄唇冷笑：“嗯，你一年前也是这样和我说，你是认真的，想嫁给我。”

柳希诺想到一年前的自己，只觉得可笑。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离婚。”

司澈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掠而过：“按照契约，你需要给我一个亿。”

“你明明知道我拿不出来！”

“那是你的事。”

司澈气定神闲的态度，刺激到了柳希诺，藏在心底许久的憋屈和恼怒瞬间迸发。

“你又不喜欢我！不离婚图什么？”

司澈看她情绪起伏波动，反而愈发好整以暇，“我不喜欢你，当初不是照样娶了你？”

柳希诺一僵，心里最软的那块被他冰凉的嘲讽凉透了。

他不喜欢她，当初还是娶了她，他可以接受这样的婚姻。

可是她不行。

她太高估自己，也太贪心，以为得到他就会满足，可她不仅想要他的人，还想要他的心。

但这一年发生太多事情了。

秋晚的意外身亡无疑是最大的打击，何况她丈夫心底还始终藏着一个白月光。

她身心俱疲，单方面爱他的力气基本被耗尽了。

柳希诺动了动唇，还想再说什么，司澈却似是主意已定，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让池鱼送她离开。

随后他径直转身，往里间走。

柳希诺看着他的背影，实在是恨得牙痒痒。

抬起脚，冲着他的小腿，狠狠一踹。

司澈猝不及防地吃痛，愣了几秒回头看她。

柳希诺气势汹汹地瞪了他一眼，横冲直撞地走了。

司澈又是一愣，怔怔地看着她消失的身影。

恍惚间，他觉得，心底最熟悉的柳希诺又回来了。

柳希诺一口气跑出医院，眉心还气得直跳。

她提出离婚显然挑战了司澈身为男人的底线。

他可以不要她，但她不能先甩他。

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司澈挨了重重一脚，小腿上很快泛起一片红，池鱼看着心里直犯嘀咕。

“少爷，我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

司澈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把今天要签字的文件都拿过来。”

文件签了一半，外间的门又被推开。

司澈抬头瞧见走进来的人，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

“哥哥出车祸这么大的事，妹妹能不来看看吗？”

司新雨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妆容精致，看到哥哥手里的文件，就揪起脸。

“手都受伤了，还忙什么工作。”

司澈不太在意地继续翻着文件：“小伤而已，你早点回去，明天不是还要进组拍戏吗？”

哼，她刚来就让她走！

司新雨不大高兴地撅起嘴。

她这个哥哥好像天性冷漠，七情六欲好像比常人淡薄许多。那种寻常兄妹间的亲昵和轻松，她从没有感受过。

但是拥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哥哥，又奇异地满足了她的某种虚荣。

司新雨站在病床边没动，盯着哥哥沉静又英俊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试探性地开口。

“哥哥听说了吗？林渊自杀未遂。”

司澈签字的手指难以察觉地蜷缩了下，继而淡淡地道：“是么？”

俨然是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

司新雨在心里咬牙切齿地低骂：“可惜没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