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修被她咄咄逼人说得脸上一滞，可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他是长兄，倾棠和芊芊在他心中都是一样的，她们都是他的妹妹，他只是想要她们姊妹和睦，想要倾棠别那么斤斤计较。

他只跟自己说倾棠是误会了他，年纪还小不懂他是为她好，压着心头纷杂，尽量与她讲道理：

“倾棠，我知道你不喜欢芊芊，可是她是你的亲姊姊，你们血脉相融，是骨血至亲，你为何一定要分彼此，阿兄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好，你这般计较无容人之量，将来如何嫁进陆家被他们接纳？”

“今夜我本是不想让芊芊过来，昨日之事也与她无关，是芊芊知道你受伤之后懊恼愧疚，恨不能以身替你，祖母他们更是因此罚了她让她跪了许久，她过来只是想要跟你道歉求你回去，你为何非要咄咄逼人……”

“我逼她？难道不是你们逼我？！”

沈倾棠真的厌恶极了眼前几人，无论是沈砚修还是谢璟，亦或是站在一旁盈盈垂泪，仿佛受尽了委屈的沈芊芊。

她如同长满了尖刺，说得毫不客气，

“沈砚修，从刚才进来到现在，从你开口质问到骂我咄咄逼人，你可有问过我一句我身上的伤如何，可有关心过半点我是否受惊害怕？”

“你只知道说我不懂事，骂我不容人，我不喜欢沈芊芊不愿见她就是我心胸狭隘，我不喜欢将我东西分给她就是我自私善妒，我不愿意与她同处同住就是我无容人之量。

“她只要掉掉眼泪，你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帮她，她只要哭一句委屈，我就必须给她让路，你看不到她明知道我不喜欢她还要屡屡凑到跟前的无耻，看不到她满是贪婪瞧着我屋中物件的野心，你看不到她砸了我阿娘的长明灯时的嚣张，你只看得我做错了什么。”

“你能将我扔在䧿山荒林里，对我一身伤视而不见，却心疼沈芊芊被人惩罚跪了那么一小会儿。”

“沈砚修，你觉得你公平吗？”

倾棠红着眼看他也与谢璟一样苍白了脸：“你自诩清正，处处对我严苛，可是你又做了什么？”

“我听闻你昨日回城之后怕她伤心，特意跟谢璟还有陆言煜带着她去买了首饰，划船游湖，你替她簪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在山里大哭，你哄她开心的时候，想没想过被你扔下的我是死是活。”

“你凭什么来说我咄咄逼人？！”

沈砚修如同被人敲了一棍，面色苍白地看着沈倾棠。

“我……”

他想要解释什么，可对着倾棠满是尖锐冷漠的目光，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芊芊见沈砚修脸色变化，只觉心中发慌，她连忙上前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倾棠面前。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去灵云寺，也不该与你起争执。”

“昨日阿兄是为了护着我才会一时大意忘记了你，可是他从未想过要让你出事，他也只是一心想要你好，你别误会他…”

她身形柔弱跪在地上时，朝着她就砰砰磕了两个头，

“你别怪阿兄，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我都受着，可是阿兄不是故意的。”

“倾棠，你别与阿兄置气，我求求你……”

沈芊芊跪在地上磕头，只片刻额间就已青紫，原还恍惚的沈砚修瞬间心疼动容，连忙上前拉着她：“芊芊，你做什么？”

“阿兄，是我的错，是我才让倾棠误会了你，是我……”

沈芊芊眼里挂着泪，“倾棠你别怪阿兄，只要你能够原谅阿兄，只要你不误会他和阿璟哥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谢璟原是恼怒沈芊芊的，气她瞒了他身世，也恼她让他在钱家丢人，可是此时女孩脸上挂着泪。

那满是柔弱纤细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去的模样，却让他再一次心软。

“沈倾棠，你还说你不咄咄逼人？芊芊是你姊姊，你就不能心胸宽广些？”

倾棠嗤了声：“不能。”

“你！”

谢璟大气，他一把拉着沈芊芊起身怒声道：“你跪她干什么，你看她如今这样子，她攀上了苍督主的高枝，眼里哪还有我这个表哥和她兄长。”

他气倾棠得理不饶人，有些口不择言。

“沈倾棠，你说我们昨日不该将你留在䧿山，可怎不想想那是因为你任性在前。”

“我们已经跟你道歉了，芊芊也哭着与你下跪，你还想要怎么样？你又没有真的出事，你只是受了点儿伤而已，难不成你要我们给你偿命……”

啪——

泽王妃在厨房里替倾棠看着汤药，想着她昨儿个受惊，亲自替她熬点补汤，可谁知道一转眼谢璟就带着沈家兄妹闯了倾棠的院子。

她怕倾棠受了委屈匆忙赶过来时，刚一进院子就听到谢璟大放厥词。

手里端着的药汤朝着谢璟脚底下就是一摔，烫的他惊叫一声连连后退，泽王妃满脸铁青上前：“谁准你把他们带进来的？！”

“母亲……”

泽王妃抬手就是一巴掌，将人打得趔趄：“我看你就是死性不改。”

“今日在钱家的事情你都忘了，还是我跟你说的话你半句都没记在心上，你明知道倾棠差点被这贱人害死，你还敢把她带进来？”

“荣姨母。”沈砚修吓了一跳，“不是阿璟，是我……”

“沈大郎君！”

泽王妃直接断了他的话，一句称呼满是冷怒，

“这里是泽王府，不是你们沈家后院，我教训我自家又蠢又毒又没脑子的儿子，还轮不到你沈家大郎来插嘴，还是你沈大郎君平日在朝中录事郎没当够，连我这个泽王妃也想训斥几句？”

满是讥讽怒嘲，沈砚修脸上乍青乍白。

“还有，我是倾棠的姨母，不是你的，难怪你们沈家会教出个充庶乱认亲戚的外室女，感情沈大郎君这些年的礼义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见到本王妃，该行什么礼，要我教你吗？”

沈砚修脸上先惶然，再是难以置信，紧接着煞青煞白满是屈辱。

泽王府和沈家虽无血缘，可因着二房倾棠母亲的关系，两家往日走的极近，就连他也时常回出入泽王府中，往日泽王妃待他甚是亲近，他也一直都跟着倾棠唤她姨母，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泽王妃会突然翻脸。

对着泽王妃冷漠的眼，他满是屈辱忍不住朝着倾棠看去，希冀她能开口。

可谁知苍珏大袖一挥，便将红着眼的小姑娘掩在身后。

“沈大人是听不懂泽王妃的话，还是不知礼仪？”

“青竹，教一教他。”

青竹拿着剑上前，一脚就踹在沈砚修腿腕上。

“下臣见王室，行跪拜大礼，沈大人可要记住，下回莫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