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和沈砚修进了院内，就瞧见杵在门前的陌生身影。

青竹一身玄色锦衣，手中还抱着白磷玉峰剑，大喇喇靠在廊柱上，半边身子都藏在阴影里。

“你是谁，怎么会在倾棠院子里？”谢璟顿时惊愕。

沈砚修闻言一惊：“他不是泽王府的人？”

“来人……”

眼见谢璟张嘴就想喊人，青竹从阴影里走出来。

“谢世子瞎了？今早才在钱家见过，夜里就不认识了。”

“是你！”

谢璟看清那人是谁后，蓦地就想起今日在钱家受的屈辱。

若说倾棠说的那些话那些事叫他颜面尽失，羞耻至极，那眼前这人的主子就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他倾棠怎会去了钱家，他顿时大怒：

“你来我们府里干什么？还敢大半夜的留在倾棠院子里？”

身后跟上来的沈芊芊见沈砚修茫然，在旁轻声道：“阿兄，他是苍督主的人……”

沈砚修顿时沉了脸，他们是从王府正门进来的，若有外人造访门房不会不跟谢璟提及，而且他本就极为嫌恶苍珏宦官弄权，倾棠与他牵扯已让他不喜，如今苍珏的人还大半夜的出现在倾棠住处。

沈砚修几步上前就面露薄愠：“你是怎么进来的，倾棠呢，她在哪里？”

“沈娘子自然是在里面…”

“那你为何在这里！”

沈砚修厉道，“这里是泽王府，不是苍珏的督主府，你这么晚不经人允擅入倾棠住处是想干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就是你们苍督主府上的教养？”

青竹闻言都惊了。

这沈家大郎脑子里是不是有问题，他出现在这里是于理不合，可但凡是个心疼自家女娘的，那也该先想办法撇清干系。

可他这还在屋外呢，这沈家大郎就一口一句孤男寡女，这是生怕毁不了沈家小娘子的名节？

“青竹。”里面苍珏眸色一冷才刚开口，倾棠就忽然说道：“阿兄，我想见见他们。”

苍珏侧头看她，这还是她头次主动唤他阿兄。

小姑娘眼睛还红着，眼角绯色未褪，说话却格外认真。

“你说过的，沈家的事情我可以放手去做，我想自己来。”

她曾经依靠兄长，依靠表哥，依靠以为会携手将来一辈子护着她的陆言煜。

她将沈家当成了依靠，可是所有人都弃了她，如今她不想再靠着任何人，有些事情她想自己来，哪怕眼前人会护着她，她也不想再事事依赖。

苍珏闻言安静了一瞬，脸上霜色寒厉褪去：“随你。”

“若是害怕，叫本督。”

……

倾棠隔着衣袖撑着苍珏的手臂起身，被他半扶着出了房门，外头还在与青竹对峙的几人抬头看到门内出来的身影，连忙快步上前。

沈砚修走得最快，靠近先是看到倾棠身边高大身影，又见倾棠眸子里还有未干的水迹，他顿时便急声道：“苍珏你怎么敢进倾棠闺房，倾棠你怎么样，是不是苍珏欺负了你？你别怕，阿兄会护你。”

他上前想拉倾棠，却被倾棠后退避让开来，手上落空时沈砚修恍惚了下，“倾棠…”

“沈郎君好像很希望我被人如何？”

“倾棠！”沈砚修震惊，见倾棠眼中从未有过的凉意，他开口解释，“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未出阁的女娘，苍珏主仆这般夜深与你同处一室，若传扬出去叫人知道会坏了你名节，我只是担心你。”

“玉台公子声音小些，她名节兴许会更清白，何况本督一个太监，损谁名节？”

苍珏的话让沈砚修僵住。

反倒是倾棠听着他这般毫不在意地说着自己是太监，明明光风霁月，活该肆意的人却为她自揭其短。

她心里猛地一揪，对上沈砚修时彻底冷了眼。

“莫说青竹是在门外，我与督主同处一室却门窗尽开，就算屋中只有我们二人，督主是我阿兄，谁敢说嘴什么？反倒是沈郎君，你既知夜色已深，却带着你家女娘入泽王府扰我清静，怎不见你让她与谢世子独处时怕她没了名节。”

“今日钱家你这个兄长没去，却让谢世子带着她四处与人交好，丝毫不怕人多嘴，怎么轮到我时你就这般苛责？”

沈砚修被她言语一刺：“这不一样，阿璟不是外人……”

“督主也是我阿兄！”

倾棠一口打断了他的话，那乌黑眼眸里满是嘲讽，“你说谢世子不是外人，那是内人？沈芊芊是嫁进了泽王府了，还是谢世子已经打算要娶她为妻？两人三聘六礼，是订亲了还是换了庚贴了？”

“倾棠！”谢璟顿恼，“芊芊是为了来与你赔罪，你何必这么尖锐？”

“谢世子是忘记了你今日在钱家当众唤她贱人？”

“你！”

谢璟恼羞成怒，“那也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是当众不留颜面，我怎么会一时恼怒，而且你的腿明明好好的，为什么要装断了腿被人抬进钱家，叫人看我们笑话，你分明就是故意害我丢脸。”

“那又如何？”

谢璟愕然失语，他以为倾棠要反驳辩解，可她居然认了下来。

倾棠见他模样突然就笑了：“谢世子，是你们将我遗弃在䧿山，是你们害我惊马落崖，是你们让我险些死在了那黑漆漆的林子里。”

“你看看我这张脸。”

她突然凑近时，脸上敷了药的伤处全部展露出来，狰狞地吓人。

谢璟被吓得狼狈后退，她顿时笑容更甚：“怎么，丑着谢世子了？”

“你说我故意害你丢脸，那你倒是跟对着我这张脸说说，我哭喊着救命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我受伤垂死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

“嗯？我的表哥？”

谢璟脸色苍白着摇晃，连连后退。

沈倾棠抬头看向同样面色愕然的沈砚修：“沈郎君，我也想问问你，你今夜又是来干什么的，你是想看看我被你们害得有多凄惨，还是让我看你对你那妹妹有多疼爱？”

沈砚修解释：“我不是，我只是担心你，我知道你受伤想要接你回去……”

“回去干什么？再听你骂我不懂事，还是听你跟我说她沈芊芊有多惹人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