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烈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把脑袋放进洞里又抽出去，玩得不亦乐乎的汀汀。

万年不变的冰山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你在干什么？”

汀汀给他又表演了一次，自豪地道：“汀汀不会再被卡住了哦。”

……

见桓烈不出声，汀汀呵呵讪笑了几下，用小披风垫着手，从狗洞这头推过去一个还在燃烧着的火盆。

“阿烈哥哥，你的手都冻紫了，这个是哥哥送给你的，他说谢谢你在宫里保护了汀汀。”汀汀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几乎是一瞬间，桓烈就感受到了火盆带来的温暖。

当时他不过是随手而为，却被小团子放在心里记得牢牢的。

他蹲下身，捡起树枝戳了戳盆里的炭火。

正想开口，却发现小团子又一溜烟地跑了。

洞口边的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带流苏的白色香囊，像是在诉说主人的粗心。

桓烈将绣工精致的香囊拾起，嗅了嗅，塞进怀里。

随后站起身找来一块大石，将洞口堵了起来。

不要再来了，他想。

在大庆为质的这几年，他已经学会不再抱有虚无的期待。

飞英阁。

小蝶瞪着脏得看不出来原貌的汀汀，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汀汀不好意思地盯着地面，一个劲儿地往哥哥身后挪。

这，这都得怪哥哥的狗洞太小了，不是汀汀的问题。

乔沐泽被她依赖的目光一扫，顿时燃起了熊熊的保护欲：“娘亲要是问起，就说是我带汀汀去泥巴地里打滚的。”

汀汀揪着他的衣摆，丝毫不心虚地点头。

小蝶收回快要瞪出眶的眼珠子：“那……奴婢先带小姐回去了。”

这一身不脱下来换了，明天早上她就得和小姐一起，被夫人打包丢出门外。

乔沐泽昂首阔步地牵着汀汀，把她们送到院子门口。

“哥哥明天见。”汀汀奶声奶气地挥爪子。

被小蝶抱回撷芳阁换好衣服。

汀汀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把火盆推过去时，阿烈的哥哥的眼神。

他好像在哭，但是没有眼泪。

看得汀汀心里闷闷的。

怎样才能让他开心一点呢？

汀汀一边想，一边含着大拇指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又看到了话本子中的画面。

天降暴雨。

已经出落成少女的汀汀被娘亲牵着，混在一群难民之中，想要逃出城去，却被一小股西戎骑兵迎面撞上。

骑兵们手中的长枪指向汀汀，呆呆傻傻的她却连哭也不会。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响箭射偏了枪尖。

汀汀抬起头，一道身着银甲，手挽强弓的身影冲破雨幕。

“放他们走。”

“是，大殿下。”

汀汀越过娘亲的肩膀，紧紧盯着来人脖颈上闪着寒光的狼牙项链。

是阿烈哥哥……

是他！

这一夜，汀汀睡得极其不安稳。

翌日一早，看着小团子脸上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曲蓁蓁的视线飘向了小蝶：“汀汀晚上去做贼了？”

小蝶苦着张脸：“小姐从少爷那回来后就睡下了。”

曲蓁蓁伸手掐住汀汀的小脸，左右打量：“这耳朵边的小口子又是在哪蹭的？”

【别是翻墙去隔壁看小帅哥去了吧？】

【你真行啊乔汀汀，好日子过够了想挨打了。】

汀汀眼神惊恐，连忙抱住娘亲的一条胳膊，开始自认聪明地转移话题：“娘亲，汀汀肚子好饿哦。”

曲蓁蓁看破不说破，吩咐小蝶：“去和胡家令说，派人把整个梨花苑的围墙，再加高两尺。”

汀汀心虚地不敢抬头，卖力啃着手中的糕点。

大长公主进门时，看到的就是汀汀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囤食的小仓鼠的画面。

她不太熟练地伸手捏了捏汀汀软乎乎的脸颊。

受到外力冲击，汀汀腮帮子处的糕点“噗”地一下，从嘴里滑到了地上。

……

“糕糕。”

汀汀悲痛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然后自我安慰地道：“没关系的祖母，汀汀已经是三岁半的大孩子了，才不会随便乱哭。”

但接下来，她就听到了一个更为悲痛的消息。

“汀汀，你皇伯伯说，特许你去宫中的蒙学院，和诸位皇子公主一起学习开蒙。”

【就是这讲学时间比较久，大半天都见不着汀汀了。】

【还有老六那个小崽子，送汀汀去之前，得好好敲打敲打他。】

汀汀如遭雷击，连剩下的糕点都不想吃了。

她呆呆地看着地面，半晌之后，惊天动地地哭出了声：“呜呜啊啊，汀汀，汀汀不要被送走，汀汀很乖的，祖母不要送汀汀去宫里！”

汀汀的泪珠子成串成串地往下掉，将她嘴角的糕点渣都冲进了嘴里，她停下两秒，品了品嘴里咸咸甜甜的味道，接着打起了哭嗝。

“汀汀以后都听祖母的话，别不要汀汀，呜呜，嗝，呜呜呜……”

大长公主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心疼地掏出手绢，给汀汀擦眼泪：“祖母怎么会不要你，快别哭了。”

她没哄过小孩，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两句，最后还是曲蓁蓁看不下去，过来随手胡噜了两把汀汀的头毛：“再哭揍你了。”

尽管汀汀真的哭得很伤心，但读书是件好事，就连曲蓁蓁也没理由多说什么。

没想到娘亲也铁了心要把自己送走，汀汀强忍眼泪，但还是没忍住：“呜呜，你们都不爱汀汀了。”

“怎么会呢宝贝，你每天都要回家的，”曲蓁蓁把她抱到膝上，故意哄道，“再说了，隔壁的什么小哥哥，好像也在蒙学院念书吧？”

汀汀红着眼眶看向祖母。

大长公主点点头，这也没什么好说谎，汀汀去了宫中，总归是要遇到的。

不过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她低下头，就看见小团子用袖子蹭了蹭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耶，汀汀要去念书！”

大长公主刚刚提起的嘴角突然一滞。

汀汀脸上虽然还挂着金豆豆，但心情已经肉眼可见地快乐了起来。

她跟在大长公主身后，叽叽喳喳地追问：“祖母，我们什么时候进宫呀，今天就去吗？”

钻狗洞好累，如果进宫就能见到阿烈哥哥，那可太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