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染心里空了一下，愣愣的看着凌曜的背影迅速隐没在屏风后面，然后脚步声也随之消失，忽然间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不是来看望任何人的，也不曾担心过任何人……他只是看不得苏白曼的心意被人糟蹋，她们这些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要承人家的情。

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苦，这医治风寒的药，原来比避子汤苦这么多……

春月急匆匆端着热茶进来：“侯爷，您喝……侯爷呢？”

姜小染将空了的药碗放回矮几上，没怎么有精神道：“走了。”

春月咬了咬牙：“您怎么不拦着呀？这来一趟连口热茶都喝不上，以后更不会来了……侯爷该不会是因为那句玩笑话生气了吧？您解释了吗？”

姜小染苦笑了一声，大约是生病了就容易矫情，她明明是被凌曜冷待习惯了的，这时候心里却有些酸：“解释什么呀，人家又不想听，来这也不是为了瞧谁……”

她拉着被子蒙住了头，不打算说了。

春月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在矮几上，刚好瞧见空了的碗，顿时一惊：“您这怎么还是喝了呢？传出去可怎么办呀？”

姜小染藏在被子里哼哼两声，她也不想喝，可凌曜哪里肯管她想不想……

她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有些闷闷的：“不要紧，都得喝，倒了也白搭。”

“啊？”

春月听得云里雾里，有些不明白，见姜小染一副缩头乌龟的样子，连忙将她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姨娘，冷也不能这么藏着，奴婢这炭盆点都点了，您就赶紧烤一烤吧……这什么？”

她没能把姜小染从被子里抓出来，倒是摸到了圆滚滚滑溜溜的小瓷瓶，便拿出来瞧了一眼，随即眼睛一亮：“这是侯爷给的吧？”

姜小染有气无力的哼哼两声算作回答。

春月长长的松了口气：“侯爷对姨娘还是好的，刚才我还想着去后厨的大娘那讨些药酒来揉，现在就有了药，侯爷赏的一定是好东西，您把腿露出来，奴婢给您把伤揉开。”

姜小染不太想动弹，被春月催了几回才不情不愿的伸出了腿。

春月搓热了药膏，朝着姜小染乌紫的膝盖摁了下去。

“嗷！！！”

随从寒剑唬的浑身一哆嗦，僵着脸回头看了一眼溪兰苑，又偷偷觑了眼面无表情的凌曜，小声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姨娘，嗓子这么亮堂……”

凌曜连头都没回，似乎完全不感兴趣，寒剑也不敢再提这茬，转而说起别的来：“小婉之前去了主院传话，说苏姑娘请您去说说话。”

凌曜脚步一顿，脸上还是没多少别的表情，寒剑却“啧”了一声：“这苏姑娘，之前冷清高傲的很，轻易不肯露面，昨天那一遭恐怕是吓着了，才晓得了您的好，这两日，时常请您过去呢。”

凌曜眉头微皱：“不得胡言。”

虽是训斥，可凌曜的语气还算平和，因而寒剑也笑嘻嘻的，只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是奴才多嘴。”

主仆二人便在后花园换了方向，往苏白曼的惜荷院去，半路上却被云月截了胡。

“爷，查出来了。”

他凑上来在凌曜耳边嘀咕了几句，将苏白曼推进湖里这事，即便是做的再隐蔽，可既然是在侯府里，也总会有人瞧见，妾室们在府里不许四处走动，自然也没法子去封口，因而云月没费多少工夫便将人都查了出来。

凌曜微微颔首：“侯府容不下这样心肠歹毒的人，请孔嬷嬷发卖了吧。”

云月连忙应声，心里多少有些唏嘘，一日夫妻百日恩，竟然说卖就给卖了，只是有一点难办：“有一位是太子赏下来的。”

凌曜脸上露出冷笑来，太子赏的的确是不好卖出去，但也别想平安无事：“先放着，我自有处置。”

云月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那……其他那些被牵连的姨娘们怎么安抚才好？”

“赏苏缎两匹，银三百。”

云月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却又被凌曜喊了回来，他皱着眉补充道：“姜小染的银子不必给了，我总不能白白担了小气的名头……这么大的人了，还口无遮拦。”

云月寒剑都被这话说的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凌曜却半分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抬脚大踏步走了，两个小厮只得放下这茬，一个跟着伺候，一个去做差事。

还没到惜荷院跟前，就有隐约的琴声传出来，凌曜抬脚进去：“大夫说的是你该卧床静养。”

苏白曼半隐在垂帘后头，只瞧见她身上裹着月白的头蓬，脖子上是整只狐狸做的围脖，衬的人纤细柔软，颇有些弱不禁风的味道。

“我整日闲着，做点什么打发时间罢了……这府里的人都厌我，便是想与人说些话也不能。”

她说着起身走出来，对凌曜微微一礼，那张清丽脱俗的脸这才露了出来，配着从容清雅的姿态，看得寒剑眼睛有些直，心道怪不得他家侯爷瞧不上后院的姨娘们，和眼前这人一比，便是最好看的姜小染，也成了庸脂俗粉。

倒也不是说容貌相差多少，单论五官，姜小染还是要精致些，可苏白曼一身气质却是常人难及。

这侯府以后的女主人，说不定真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他念头没落，凌曜忽然抬手揉了下鼻子。

寒剑：“爷？”

凌曜眯起眼睛：“无妨。”

大约是某个不知道不知好歹的女人又在背地里偷偷骂他。

姜小染的确是又骂人了，却是第二天看见东西的时候。

“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

姜小染盯着桌上的两匹苏缎，嫉妒的眼都红了，旁人都有三百两银子，偏她没有，分明是她跪的最久，伤的最狠……不过就是随口抱怨一句，竟然就搭进去了这么多银子。

姜小染越想越心痛，捂着胸口欲哭无泪。

春月摇头：“您就忘了这茬吧，再怎么惦记，也没胆子去找侯爷要啊。”

姜小染呻吟一声，瞥了两眼苏缎，脸上又露出嫌弃来：“这东西肯定也是别人挑剩下的，这颜色也太淡了，穿上铁定不好看。”

春月由着她抱怨，虽然相处还不到一年，可这个主子着实好明白，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过是抱怨两句，睡一觉就又能欢欢喜喜的了。

好伺候的很。

“您别乱动，膝盖还肿着呢……”

她倒是想给姜小染拿冰敷一敷，可这屋子里本就寒凉，昨日凌曜来，她们才敢点上碳，平日里都是裹着被子或者太阳底下晒着，这时候再用冰敷膝盖，就会格外难捱，只好就这么忍着。

“不碍事，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下地了……”

“姜姨娘可在？”

外头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打断了姜小染的话，她愣了愣，这声音听着不太熟悉，不像是溪兰苑里其他姨娘的下人……可溪兰苑外头的人来找她做什么？

她一个激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这该不会又是苏白曼出事把她牵扯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