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观众觉得惊险又刺激，不停地叫好。内行的早就看出了不对劲，江老三嘲讽王春是不是没排练就上台了，跟那些草台班子就什么区别？

王春气得脸色铁青，瞪着身后的吴长勇，咬牙道：“这是怎么回事？在家没排练吗？”

吴长勇擦着额上的汗水，不敢对视班主的眼神，他没想到红梅这样大胆，这种场合居然也乱来。现在他只盼着这一节快点过去，朝边上的锣鼓班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加快节奏催促。

但愿红梅懂点规矩，别太放肆了。

锣鼓如密雨般急促，红梅猛然醒转，瞧着台下的师傅和班主等人铁青的脸，心下慌乱起来。明白自己做错了，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的，怎能容得她这样乱来？回去后还不知要受什么处罚……

她本来功夫就不如凝香，现在越想越慌，一个错手，棍棒脱手而出直直往台下飞去……

“啊！”

台下观众又惊叫起来，那棍子可是朝他们头顶飞来，这要打到他们了？

王春再也忍不住了，“嚯”地站起了身，双眼紧瞪台上，手里的扇子握得死紧。如果真砸到人，春辉戏班可就要臭名远扬了，那他们戏班还能在金陵立足吗？

吴长勇也瞬间变色，出了这种事他这个做师傅的难辞其咎，想起王春的冷酷狠厉，脸色越发苍白。恨不得扑到台上将那飞出的棍子甩回去。

但，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凝香率先反应过来，快步向前一个飞身而起，一脚勾住垂在戏台上的布幔，再一个纵身，手中长枪直直往前迎头阻住那根飞出棍棒，那根飞出的棍子瞬间被长枪用力挑回，“啪”的一声，掉到戏台最中央。

凝香再一个飞身旋转，落回台上，手中长枪耍了个漂亮的枪花，然后摆了个威风的架式，最后按排练的那样，直指牛郎的胸口。

看到凝香圆满救场成功，王春和吴师傅松了口气，觉得这短短一瞬间，仿佛经历了从生到死，好在这一节又成功圆回来了！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观众都看呆了，只见台上那个小天将真如仙人般飞来飞去，翩翩然的，真漂亮！他们不知道这是一次失误，还以为是特意安排的桥段。不停地喝彩叫好，还有好多人情不自禁往台上砸赏钱。

红梅这般操作将台上的众人也吓得愣住了，幸好锣鼓班子经验丰富，立马反应过来，连吹带打的，很快就将这节掩饰过去。

然后就是牛郎被天将制伏，眼睁睁看着织女被带走。

红梅软倒在地，看上去真有几分妻子被带走，牛郎心如死灰的味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吓软了脚，现在心口还在砰砰直跳呢。

王母带着仙人们，将犯错的织女强行拖走……

幕布缓缓关闭，接下来就是牛郎带着两个孩子去找织女了。

王春松开紧握扇子的手，缓缓坐下。吴长勇那一直提着的心也慢慢落下……

“呵，王班主，你家这唱得哪一出呀，可真够惊险刺激的！”

“是啊，够刺激也够吓人的，如果那棍棒打着了台下的人，那真是有好戏看喽！”

“呵呵……”

“你们春辉班差点就扬名全城，哈哈，真是笑死老夫了！”

“嗯，砸场子，今天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砸场子了！”

“……”

同行们的明嘲暗讽的，王春自觉颜面无光，干笑了几声也不好出声辩驳，而吴师傅更是脸皮滚烫，不敢抬眼看同行。

尽管凝香最后救场成功，但瞒不过这些同行们的利眼。

在场这么多人，有看戏的观众、有同行、还有大棚里坐着的贵人们，如果他春辉戏班在演戏时打到了台下的观众，那转眼间就会传遍整个金陵城，他们春辉戏班会沦为全城的笑柄……

想起那个始作俑者，王春又气又恨，双眸中射出狠辣的光芒，等回戏班后一定要好好收拾她！

好在接下来没再出什么夭蛾子，后面的戏唱得平平整整，虽不如刚开始时那么好，但还是撑完了全场。

等到谢幕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不想台下看客见到凝香出来，又响起了喝彩声，她戏份虽不多，但大家都记得她刚才的精彩表演呢！

这时，从大棚那边下来一个婆子，端着个托盘径直走到了台下道：“夫人小姐们喜欢你们刚才的戏，吩咐我来打赏了！”说完，便将托盘上的荷包、戒指、银锞子、铜钱等往台上丢去，边丢还边喊某某夫人小姐给某人打赏，得赏最多的是凝香，一时间往凝香身上扔了好些。

凝香呆住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其他小姑娘也面面相觑，这是给她们打赏？

台下的吴长勇见状大喜，没想到这出戏居然对了贵人们的胃口，真是意外之喜，这下，总算能挽回些颜面，不至于被同行们嘲得无地自容。

又看小姑娘们站在台上茫然不知所措，便冲众人喊道：“谢恩，快谢恩……”

哦，原来还要谢恩呐。

等谢完恩，凝香才有空朝台下看去，发现余青云就站在不远处，见她看过来，还笑着冲她竖起大拇指。

这是在夸她？凝香也抿嘴笑了，第一次登台能得到大家的喜欢，她也很是高兴。

幕布缓缓关闭……

回到月老庙空殿处，大家也顾不得卸妆换衣服，兴奋地拿着刚才打赏的东西叽叽喳喳的，爱不释手。

“这荷包好漂亮……

“还有这戒指，好精致！”

“凝香，我看看你手上的那个……”

正当小姑娘们兴致勃勃讨论的时候，一声咳嗽声在身后突兀响起。

是班主他们！众人瞬间噤声。王春冷着脸走了进来，冰冷的眼神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等走到红梅身边时，王春更是躇足打量她良久。后面的吴师傅也是面无表情冷冷看着她。

红梅身子轻轻颤抖起来，她知道自己今天犯了大错，当时也不知怎么的，那么鬼迷心窍。想到这，不由得万分后悔。

只是，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错误，那些贵人们还打赏了呢，应该……不要紧吧？

红梅微微抬起头用眼角余光去瞟对面的王春，不想一下就触及到那阴沉冰冷的目光，心弦猛然一颤。

“还以为你长了三头六臂，有多了不起呢！”王春一把捏住红梅的下颌冷笑道。

“班主，班主我不是故意的，是一个不小心……”红梅慌了，钳着她下颌的手却如铁钳般容不得半分挣脱，被迫仰着头，但仍不死心为自己辩解着。

“是吗？”

王春冷笑一声，不再跟她啰嗦，甩开红梅，冷声道：“收拾东西，立刻回戏班！”

看这架式，是要回戏班再秋后算帐了。也是，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人来人往的。几个师傅相互交换了个眼色，他们清楚王春的性子，红梅这次可要遭大罪喽。

“是！”

红梅心底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