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蝉声阵阵，六月的天气已经非常炎热。

午后的春辉戏院此刻却比外面的天气还要火热，满座的戏厅内人声鼎沸到处是喧嚷嘈杂的叫好声。

戏台正唱着大受欢迎的《陈生遇仙记》，这出戏并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讲一个姓陈的书生在游园时遇到了一群花仙的故事。

故事很俗套，但是，让台下观众兴奋不已的不是故事本身，而是台上那群如真妖精般诱人的花仙！

氤氤氲氲雾气轻绕的戏台上，十来个扮演花仙的妙龄女子在袅袅婷婷念唱做打。那轻薄透纱的戏服在隐隐约约的灯光照映下将她们的好身段勾露无疑，偶然一个轻盈转身间仿佛能看到那嫩白的大腿！眼波流转、一颦一笑似乎能将人的魂都勾去，让人恨不得就是台上的陈生！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着白纱及一着红纱的女子。

着红纱裙衫的女子约十六七岁，看她装扮应当是海棠花仙。在红纱裙的映托下那露出的皓腕如凝霜般粉嫩雪白，头上青丝如瀑，纤细的腰肢上紧紧的束了条淡黄色腰带，腰肢摇摆扭动间，那浑圆的臀丰腴的胸让台下的老少爷们看得热血沸腾不住的叫好！

男人们嘴上说着些淫言浪语调侃，红衫女子也不介意，仍是媚眼如飞巧笑倩兮。

另一个是着白纱扮演花神的女子。

她长相清丽端庄，衫裙却不透，在纯白衫裙的衬映下显得还有些圣洁感。她一直在最中的位置，身姿曼妙，声音清亮唱腔也最多，看得出来她是个压台的花旦！

戏台二楼是一间间包厢，里面坐的大多是有钱有势的贵人。

这时中间靠左的一间包厢里出来了个小厮模样的人，他朝不远处的戏院小管事招了招手，那小管事见状忙满脸堆笑的小跑过去，到了包厢门口躬着身子殷切询问：“爷，您有什么吩咐？”

包厢里的人没有开口，还是那小厮在说：“我们爷问，台下那个穿白纱和红纱裙的两女子叫什么？就是扮花神和海棠花仙的，我们爷看她们唱得不错，想接她们回府唱堂会……”说完瞥了那管事一眼。

小管事立即明白，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说：“扮花神的叫桂仙，是我们戏院的头牌花旦，不过她是不出堂会的。”说完又呵呵笑了两声，接着说：“扮海棠花仙的是艳红，要接她去唱堂会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价钱有点高，不知……”边说边瞅一旁的小厮。

那小厮心领神会，低着头进去跟他主子小声的说了声。他那主子也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挥了挥，漫不经心中又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气势。小厮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出来对戏院管事说：“去办吧，钱不是问题，就安排艳红！”

……

戏院后台，一群女子在卸妆，正是刚才上台唱陈生遇仙记的戏子们。

“小姐，您累了吧，这是厨房妈妈刚熬好的罗汉果茶，您快喝两口润润嗓子！”

桂仙靠在椅背上任由梳头娘子帮她拆卸钗环，清洗妆容。旁边还有小丫鬟伺候着茶水，身边围着三四人殷勤侍候着。当然，并不是人人都有这待遇，只有戏班里当家花旦才有这资格，毕竟她是戏班的台柱子，一大半客人都是为她而来。

“陈福贵，你不在前面招呼客人，怎么到后台来了？”桂仙抿了口茶，从镜中瞥见管事陈福贵探头探脑的，似乎在找人。

“哦，桂仙姑娘，是这样的，刚才包厢有位爷看中了艳红，想接她去唱堂会。”陈福贵见问话的是桂仙，忙陪笑着回道。

“接艳红唱堂会？好事啊！”桂仙嘴角轻扬，冲正在取耳环的艳红高声道：“艳红妹妹，有客人看上你了，要接你去唱堂会呢！”

“艳红姑娘，艳红姑娘……有位爷看上你了呢！我跟你说呀，那位爷一看身份就不一般……”陈福贵也看到了艳红，撇下桂仙觍着脸凑到她跟前。那客人气度不凡，出手也大方，刚才就赏了他二两银子，等下他把艳红领过去，肯定还有打赏。想到这，待艳红越发殷勤起来。

“知道了。”

艳红自顾卸妆，半晌后才淡淡回了一句。只是她的声音有些低沉暗哑，和她甜美娇艳的外表极其不符。

“哎。那你慢慢来，我就在外面等着。”

陈福贵出了后台，在门外等艳红卸妆换衣服。

“贵哥，你今天走运了，那位爷打赏不少吧？”几个伙计见下面不忙了，围在他身边，一脸艳羡。

“是啊，二楼包厢的都是贵人，可惜我们还不够资格上去伺候，也占不到这份便宜。还是贵哥你聪明又能干，才得王四爷看重……”

陈福贵听众人奉承，内心得意起来，嘿嘿笑了两声。可惜戏班像艳红如此出色的不多，不过听说燕飞院的那班小丫头中有好几个出色的苗子，等过几年长成了，何愁客人不多，又何愁拿不到丰厚的打赏？

“唉，要我说呀，艳红姑娘什么都好。长得好，身段也好，就可惜那嗓音不好听，这就打了折扣了……不然啊，那找她的客人会更多……”一个小伙计遗憾道。

“就是，美人不仅要看容貌和身段，那嗓音也一样重要。说起来，桂仙姑娘不愧是当家花旦，那嗓子可真没话说，如银铃般动人，真是让人闻之欲醉呢！”

“你们知道什么呀，当年艳红那嗓子可不比桂仙差，班主他们还说过要捧艳红做当家花旦呢！可惜一场风寒，艳红那嗓子就毁了。如今虽请她唱堂会的客人多，但你们也知道被人请去唱堂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是借个名头罢了，跟旁边那青楼里的有什么区别？还是桂仙这样的硬气，就算有客人请，那也是正正经经请她去唱戏的，一大班人陪着。更何况，一般人还请不动她呢！”

一个年纪大些的伙计感叹道。他来戏班的时间长了，见识过不少事，当年他们私下里也猜测过艳红那嗓子坏得蹊跷，但大夫没查出什么来，嗓子也不能再恢复，于是班主他们就放弃了艳红，改捧桂仙。

不过他倒是听过一耳朵，说是艳红她们当年为了争那个名额，明争暗斗的厉害。所以，谁知她这是不是着了别人的道，被人下狠手给毁了嗓子呢？

“好了，过去的事就别嚼舌根了……”

陈福贵板着脸呵斥了一句。他也是戏班的老人了，当年的事他知道得更清楚。但这又如何呢？事已至此，不过是成王败寇，适者生存罢了。

而艳红也不是没一点机会了，如果她能被哪个贵人看中，赎身抬回家做个姨娘小妾的，将来际遇倒不一定比桂仙差。只是这挺难，戏子本就是下九流，更何况艳红这种出过堂会陪过不少男人的，连桂仙都找不到这样的好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