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楼加入书架

第二章 小楼
发布时间: 2018-03-27 14:53:45

上了出租车,陈易忽然有点后悔,此时天色已晚,深夜跑去一个女人家里,实在有些冒昧。但一旦心生放弃,那可怜的女人与天花板上的花纹又交替出现在他的眼前,逼得他非去一探究竟不可。

胡思乱想间,陈易已来到了小楼前,楼内灯火尽黑,看来那女人已经歇息了。陈易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骂自己的愚蠢,果然是白跑了一趟。他回过身,正要回去,忽然从背后有光照来,将他的影子拉伸了投在他的眼前。

陈易回过头,看到那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拎着红布罩着的灯笼,灯笼内烛影轻摇,照得他的影子也一同摇晃。

“你来了。”女人在陈易之前先开了口。

女人换了一件和灯笼相应的红衫,材质有些单薄,陈易能从中瞧见一点婀娜的影子。这让陈易忽然害羞起来,他挠了挠头,又点了点头,却不知该怎么接话:“啊、我,是我来了。”

“你师傅没来吗?”女人问他。

陈易摇了摇头:“就我一个人。”

女人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些失望:“原来你师傅没来。”陈易心想,我师傅只是个骗子,来了也没用。

“你随我进来吧。”女人已转了身,往楼内走去了。

陈易犹豫了一下,但想到主人都让自己进来,那就进吧。他也正想好好劝劝这个女人,既然丈夫已经死了,就应该接受现实,早点入土为安才对。

陈易随着女人走入楼内后,背后那扇贴满了符咒的门便“轰”地一声自行关上了。陈易有些疑惑,白天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自动门吗?

女人的脚步没有驻留,走进了摆放着男人尸体的房间内。跟在女人身后的陈易抬头往天花板上看了看,不过灯笼的光十分昏暗,陈易什么也看不清。

“你这里是停电了吗?”陈易问。

女人摇了摇头:“很晚了,不开灯,我丈夫生了重病,晚上要好好休息。”说完,她手中的灯笼也熄灭了。

房间里只剩下从窗中照射进来的蓝色的幽幽月光。

女人将灯笼搁在桌上,自己在床沿坐下,呆呆的看着丈夫的脸。“来过的道士和尚都和我说起了你的师傅,”她眼里有些痴迷,“我想,我能倚靠的,只有你师傅了。”

陈易心想,这些和尚道士推荐我师傅,骗子果然都是蛇鼠一窝,你要靠他,那一定是靠不住了。他嘴上却说:“我师傅不愿帮你,你可以去找医生啊,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说不定能救你丈夫呢?”若是找来了医生,由医生来告诉她丈夫已死的残酷现实,或许她更能接受一些。

女人摇了摇头:“我也试过,医生说救不了他。”

死人当然救不活了。陈易心想。

“不过那医生还给我了一张名片,让我打名片上的电话。”女人说。

“是什么名片?”陈易问。

“电话那头的人说要把我丈夫给烧了,”女人娓娓道来,丝毫没有白天时的疯态,“你说他可恶不可恶?”

原来是火葬场的名片。

陈易搓了搓手臂,他感到那股寒意又开始侵入他的身体。

“能不能,”他试探着问,“能不能把冷气开小一点啊?”

女人没有理会他,只是对着丈夫的尸体自顾自地说话:“小杨哥哥,他要烧了你,你也来说说,那人可恶不可恶?”说完,女人俯身下来,把半边身体贴向床上的男人,仿佛在附耳过去听男人说话。

陈易在一边看着,心想,这人神色正常,但心智已经疯了。犹豫中,他还是掏出手机,他的手机里存在医院的电话,那家医院正治疗着他的父亲,他想让现代科学来帮帮这个可怜的女人。可当他点亮手机的屏幕后,才发现手机连半格信号也没有。陈易只好举起手机,在房间里踱步,想找个有信号的地方。

过了半晌,把耳朵附在男人唇边的女人说:“是啊,真可恶,所以我烧死了他,连那个医生一起。”

“我烧死了那两个可恶的人。”

女人的声音不大,但她说出口的每一字都令陈易感到震惊,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可他决没有听错。陈易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这个红衣女人。

“你、你说什么?”陈易有些不敢置信。

“不光是这两个坏人,”女人笑嘻嘻地说道,仿佛在向床上的男人邀功,“那些没用的和尚道士,我统统杀了。”

说完,她瞧向陈易:“你说,如果你的师傅救不了我丈夫,我杀不杀他?”

“疯、疯子!”陈易大吼一声,推开了身后的门,往外跑去。他不知女人话中所说的真假,但他本能地感到此刻处境的危险。

推开门后,寒意更甚。而守候着男人尸体的女人,仍坐在床沿,在门的另一边等着他。

他明明推开了门逃走,他本该出现在大堂里,可他又回到了这个房间。

“你不愿看到你师傅死,”女人还在自言自语,“我也不愿我的丈夫死,他待我是那样的好。”

陈易没敢停下脚步,他再次跑到门边,推开门,往外冲了出去。

“这世上再没别的人待我这样的好,”女人爱怜地抚摸着男人的脸,“其他人都欺侮我,他们骗我说你死了,可你刚才还在对我说悄悄话呢。”

混乱的情况冲击着陈易的神经,他从未想象过自己会遭遇这种情况,眼前明明有通往大堂的门,可推开之后,又到了这个寒冷的房间。是幻觉?是门被动了手脚?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到能说服自己的解释。

“亲爱的别害怕,会好起来的,”女人的身体缓缓躺下,她的侧脸贴在男人的胸口上,“很快你的病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海,你答应过我,可你还没兑现承诺,就病倒了。”

“砰”!陈易重重地把打开又摔上。从女人的视角看来,他只是不断地开门又关门,然后像个傻子一般在门框下原地跑步。

“真滑稽呐,小杨哥哥,你瞧,”女人笑了起来,“你起来瞧啊,那人、那人疯啦!”伴随着女人的笑声,房间里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当汗珠从陈易的额头滚滚而落,当被汗水浸湿的衣衫不断被寒冷带走热量,陈易终于颓然地坐下。没救了,他现在只能和一个疯子与一具尸体共处一室。

“多有趣啊,你怎么不起来瞧瞧看呢?”女人的表情变成了撒娇与抱怨,她半坐起身,用手轻轻推搡着男人的胸膛,“你起来啊,小杨哥哥,你起来啊。”

“他起不来了。”陈易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你说什么?”女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陈易感觉自己快要被冻僵了,当他开口想要说话时,牙齿就会不听话地开始打颤。但他还是竭力复述了一遍:“他起不来了。”

“你的小杨哥哥,他起不来了。”又一遍。

女人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原本搁置在桌上已经熄灭的灯笼忽然亮起,烛光透过红色的灯罩照在女人的侧脸上。女人瞧了瞧床上尸体那棱角分明的脸,又低头看向按着他的胸膛的自己的手,在绯红如血的烛光中,女人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

而角落里,靠墙瘫坐着的陈易还在说:“他死了,不管你做什么,他都已经死了。”

“闭嘴!”女人的声音变得像锥子一样尖锐,她秀丽的脸已变得扭曲,当她大吼时,陈易能看到她嘴里的尖牙。

陈易并不觉得可怕,他只是觉得可怜,不敢接受现实的人,是如此的可怜。当他的父亲病倒,当他的母亲弃他们父子而去,当他不得不从学校退学,他又何尝不希望眼前不过是幻景。可即使是血淋淋的现实,也不由得我们不去接受。

“看清楚现实吧。”陈易的嘴唇与耳垂已变成了深紫色,眼中的景象渐渐模糊并失去色彩。

“闭嘴啊——”女人抬起手的时候,原本纤细的手指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能被称为“手指”的尖刺。那些连接在手掌上的尖刺正挥舞着朝陈易飞来。

陈易的嘴唇还在上下颤动,可他已没办法发出声音,伴随着血液流动的放缓,他的意识也在变得模糊。最后,他闭上了嘴。

连痛苦也无法感知到。

好了,就这样草草结束吧。

“别睡了!”振聋发聩的吼声在陈易的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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