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酒长浓 雨空濛

今夜姬泽的到访让长华对大楚的局势看的更加明了。

明面上看，好似前朝后宫都分为两派，一方是太子党、一方是二皇子党，但以实际来看，安婕妤的身份不再简单，那么一直存在感不强的四皇子姬轩便也就不再是小透明一般的存在了。

安婕妤和四皇子一直在后宫里低调做人，未尝不是一种明哲保身、厚积薄发，等太子和二皇子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在渔翁得利，何况安婕妤的背后力量还未可知，不过看这个女人狠心的程度，她背后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哦，不，除了这三方势力，还有一方不容小觑，就是眼前这个半夜闯人闺房的姬泽。

长华一直遗忘了这个人的实力有多大，他是先帝的嫡子，但先帝驾崩时年纪还小，又没有母族支持，便被有外祖王家做支撑的二皇子如今的成英帝乘机登上了皇位，后来他远赴边疆，立下赫赫战功，不仅在军中树立起了威望，想来还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不然他如何这么快得到宫中发生的事情的消息，又迅速暗中查明，还能悄无声息的让敏贵妃抵罪。此人的力量更是不可小觑！

还有一点长华不解的地方就是，为何他偏偏选择让敏贵妃背锅，也是和皇帝一样想要打压王家的势力吗？可是有王家在前面挡着，在制衡住二皇子的同时，还能让皇帝的疑心少放在他的身上，若是王家倒台，姬泽在京中就更加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

她看着与自己一窗之隔的姬泽，只觉得月色模糊了他的五官，让她看不清他的面孔。

“能问问你为何要敏贵妃背这个罪名吗？”长华还是忍不住问，因为这个人实在是有太多让她想不明白的地方了，偏偏他又喜欢纠缠自己，就好比现在。

姬泽注视着长华如一汪碧泉的眸子，他知道以她的聪慧应该已经把这件事情的利害关系都梳理清楚了，可是他莫名的不想让她的眼睛里有对自己的怀疑和惧怕。

“因为敏贵妃曾经想要杀了你，就是雁鸣关的那次。”姬泽凝视着长华的双眸，及其严肃又坦诚的说道。

长华想过无数种可能，也许姬泽就是记恨王家，也许是为了其他什么筹谋，唯独没想到他是因为自己，因为敏贵妃曾经想要伤害她，所以姬泽是在为她报仇？

可是为什么？

他在雁鸣关已经救了自己一次，这次还为自己报仇，到底是为了什么？

长华凝望着眼前的这个男子，透过朦胧的月光注视着他的双眼，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本来黑沉的让人看不透，可此刻却完整的映出了自己，一双眼里全是长华的容颜，而古井无波的瞳孔好似溢出了满天的星星一般的点点流光，长华感觉胸腔里的小兔子不知为何跳的更快了。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很陌生，又莫名的慌张。

姬泽也注视着眼前这个慌张到不知所措的小东西，此刻姬泽感觉自己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那层被鲜血和阴谋磨练出的壳仿佛不见了，自己的心好似鲜活了起来，这种悸动他已经好多年未曾感受到。

“我...我...我真的要睡了，你...你快点走吧！”说完，长华逃跑一般合上窗户就往床上扑去，一头扎进被子里，好像这样就能掩盖怦怦跳动的心脏。

这一次姬泽也没有再阻拦，小姑娘逃命一样的动作成功取悦了他，感觉这样的长华才可爱，也知道不能再做什么吓着她了，要不小姑娘当真要被吓跑了。

其实姬泽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那个小姑娘在的地方，他就再也移不开眼，那种对她的兴趣也越来越深，逐渐演变成一种不可名状的悸动，好像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只要有她在，连周围的空气都是鲜活的、灵动的。

姬泽一路从暗道出宫，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得意的笑，让跟在他身后的扶风一路都心惊肉跳的，感觉大晚上的王爷这表情也太渗人了，这是受了啥刺激啊...

这位大楚鼎鼎有名让人惧怕、敬畏的七王爷，现在都快要对着月亮哼起小曲儿了，姬泽感觉今天的月亮比以往的都好看，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月亮这么好看呢......

某公主继续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这日清晨，长华捧着一小罐刚采集的晨露，领着同样是路痴的怀瑾环顾着四周，希望可以出现个宫人什么的可以给自己指一下路，都是阿蕊非得要学做残雪惊鸿的香水，说好了要一大早起来一起去采竹叶上的露水，结果却赖床不去，长华只好独自带着怀瑾兜兜转转找着了一片竹林，采好了露水，眼下两人却都忘了刚刚是怎么绕来这里的了。

这宫里的路基本都长得差不多，而且弯弯绕绕错综复杂，长华和怀瑾已经兜了好几个大圈了，还是没找着通往芳华殿的路，四周的景致越来越陌生，感觉越来越荒凉，好像甚少有人会经过这里。

就在此时，远处荷塘边好似有两个身影，被茂密的花丛挡着有些看不真切，就在长华想要上前去的时候，怀瑾低声道：

“公主，奴婢瞧着像是安婕妤和四皇子。”

长华拉着怀瑾绕到花丛的另一侧，悄悄观望，果不其然，正式二人。这二人在这偏僻之处做什么？而且周围也没有伺候的宫人跟着。长华再联想到姬泽所说的安婕妤不可告人的一面，不由好奇之心更甚，便和怀瑾躬身藏在花丛后，透过缝隙看那二人，好在此刻是清晨，天色还不太亮，便于主仆二人藏身。

荷塘边的两人此时皆是面朝荷塘，背对着长华她们，不一会儿，不知为何安婕妤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四皇子，脸上尽是冰冷怨怼的神情，抬手就扇了四皇子一巴掌，那样的神情，那样的动作，丝毫不像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儿子。四皇子也好似早就习惯了一般，也不躲闪，也不出声，结结实实地挨着巴掌，僵硬麻木的背影看的长华心头一颤。

接着，安婕妤好似还没有出气一般，又重重的推了四皇子一把，少年本就十分单薄的身体踉跄的摔在地上，安婕妤想看废物一般的嘲弄的瞥了倒地的儿子，转身便走了。

长华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居然可以这么扭曲恐怖，刚刚的安婕妤与人前那个谨小慎微的安婕妤好像根本不是一个人一样。

倒在地上的小少年看着母亲已经走远了，才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一侧的脸颊已经肿起来了，可见那一巴掌有多重，可是少年如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低眉敛目、毫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