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后

芷芸儿看着躺在床上浑然不察的孩子，眼中意味难明。

“殿下，帝子眼疾乃是先天不足，若想救治，天地间唯有您的眼能相合！”

医仙的话响在耳畔，芷芸儿不知他所言是幸还是不幸。

用她的眼来换么？

“娘亲，灏灏的眼疾当真能治好么？”孩子声音稚嫩带着丝丝的害怕。

芷芸儿听的心中一涩，将孩子抱入怀中道：“灏灏乖，娘亲保证，你的眼疾定会好。”

“嗯，灏灏相信娘亲。”灏灏重重的点着头，小手抓着芷芸儿的小指道，“那是不是灏灏的眼疾好了，便能见到父君了？”

父君二字一出，芷芸儿脸上的笑落了下去。

她已有百年未曾见过那人了……

“会见到的。”芷芸儿掩去眼中的失落，柔声哄着灏灏。

不知多久，灏灏睡了过去，芷芸儿轻抚着他的眼，心思微定。

起身出门，她直奔着东侧正殿而去。

殿前，芷芸儿被拦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声声软语，心痛难当。

夜风陡峭，吹得她遍体生寒。

良久，殿门才被拉开，男人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冷子墨，我有事想同你说。”芷芸儿走上前，拦在男人身前。

“跟我来。”

冷子墨扫了眼芷芸儿，细心的带上了殿门，转身朝着另一侧偏殿而去。

芷芸儿将他的柔情看在眼中，却不敢多言一句。

她沉默的跟在他身后，眼中尽是他宽厚的背影，神思冗长。

“何事？”冷子墨看着出神的芷芸儿，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可芷芸儿没瞧到，还在为他今日的好脾气而怔愣。

“治疗灏灏眼疾的法子我已经寻着了。”

冷子墨闻言眉心一皱，眼中的厌弃结实的戳痛了芷芸儿的心。

灏灏是他们二人的孩子，可从生下至今五百年，冷子墨不曾去看过一眼。

芷芸儿不知冷子墨为何会成如今这般，明明两人成婚前那般恩爱，浓情蜜意时也曾说过日后许许。

可大婚之后，一切都变了……

芷芸儿压着喉间的酸涩，哑声道：“医仙说可将我的眼换给灏灏，届时，他便能瞧见。我来寻你只是希望，换眼之后你能去看看灏灏，不论你我如何，他终是你的孩子！”

冷子墨闻言神色微冷：“用你的眼？！”

“是。”芷芸儿瞧着他的异样，只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心中一暖，“我是天地灵气所化，没了一双眼不碍什么。”

“不准。”

“为何？”芷芸儿蹙眉发问。

冷子墨没有回答，只是起身走到芷芸儿身前，眼神冷峻。

许是距离太近，芷芸儿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望进男人的眼底。

“既然你这般不看重你的眼，那本帝也不必再等下去。”

芷芸儿闻言心中莫名一慌，后退一步想要避开冷子墨。

可她还未动作，冷子墨的手便拂过了她的眼睫。

芷芸儿浑身一震，下一刻，她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与之而来的是骤然生起的痛楚与眼睫处的空荡。

“你……你做了什么？！”芷芸儿紧抓着他的衣袖，心知肚明却不甘的颤声诘问。

脸颊上不知是泪还是血缓缓流下，带着浓厚的腥气冲进她的鼻间，惹人作呕。

而冷子墨只是轻轻的拂开她的手，声音一如往昔的清润，却叫芷芸儿如坠冰窟！

“你的眼，本帝替心儿拿了！”

又是曲画心，那个受宠的侧妃，如今已经怀有身孕。

可冷子墨取她的眼又关曲画心何事？！

芷芸儿不解，忍着眼睫处的疼痛问道：“什么叫替她拿了？！”

“前些日她伤了眼，医仙说只有你的眼能换给她。”冷子墨说着，眼中闪过抹歉疚。

可是芷芸儿已经瞧不见了。

“所以你便来取我的眼？”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痛处，她空洞着一双眼，泣声诘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也是唯一能救灏灏的法子！”

“那又如何！”冷子墨蹙眉睨着芷芸儿此刻这幅尖酸的模样，声色冷凝。

“灏灏是你的亲骨肉，难道在你心中，他还比不上曲画心么？！”

“谁也不能同心儿相比。”

冷子墨一句话，打散了芷芸儿所有的希冀，她跌坐在地，满心寒凉。

脚步声渐远，芷芸儿枯坐在地，久久无法回神。

许久后……

“见过侧妃娘娘。”

殿门处传来仙婢恭敬的声音，芷芸儿下意识的抬头看去，满目黑暗。

是啊，她的眼已经被冷子墨拿走了！

心中刺痛，与之相伴的是愈加近距的脚步声。

“芷芸儿，你……可还好？”曲画心的声音中满是关切。

“若被挖眼的人是你，你可会好？”芷芸儿的语气满是怨怼，话出口的那一刻，便是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头。

曲画心沉寂了一瞬，忽的笑出了声。

芷芸儿闻声一愣：“你笑什么？！”

“亲耳听道你说不好，我心中欢喜。”

“你——！”芷芸儿面露惊愕，不知曲画心为何会说出这般的话。

曲画心瞧着她满脸的血污，脸上的笑愈加的深切。

她抬手拂过芷芸儿的脸，柔声道：“其实我的眼从未伤过，取你的眼不过是想断了你同帝子的希望罢了！”

一句话，惊的芷芸儿满心震颤！

“你说什么？！你这般做，就不怕冷子墨知晓？！”

“知晓又如何？帝君信我，听闻眼疾之事他未曾查探，便叫人寻了医仙问询治疗之法。芷芸儿，便是你将我所言同帝君说了，他也不会信你！”

芷芸儿听着曲画心的话，只觉得心中惊骇与伤痛。

可下一瞬，她便想到，既然曲画心的眼睛未曾伤过，那她是不是可以将眼睛拿回来？

是不是可以换给灏灏？！

芷芸儿摸瞎般胡乱一抓，竟是抓住了曲画心的裙摆，她哑声喊道：“将眼睛还给我！”

曲画心厌恶的蹙了蹙眉，一脚将人踹开，冷笑了声：“你的眼睛被我丢进了弱水，寻不回来了。”

“你怎么可以？！就算你恨我，可灏灏是无辜的，他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般狠毒，断了他的希望？！”

“有何不可？若不是你，千年前嫁与帝君正妻的该是我！？只要我在一日，你的孩子就永远别想健全的活着！”听着芷芸儿的控诉，曲画心脸上的笑愈发的灿烂。

“你……什么意思？”芷芸儿听着她的话，心中不安感更甚。

“还记得五百年前你生产时恰遇雷劫，引得帝子先天不足，双目失明。其实那不是你的错。”

曲画心语气悠然，却听的芷芸儿背后生凉。

因自身雷劫提前到来之故，累的灏灏生带眼疾，是芷芸儿难以自谅的过错。

“你做了什么？！”

曲画心看着双眼空洞的芷芸儿，俯身凑近她的耳畔，低声笑语：“那日，是我引你入的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