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禾收回视线，拨了个电话出去。

响了一声就被对方挂断了，她立即再拨，对方还是掐断。

就这样反复了好几次后，她直接编辑消息：“再不接我就打给莫北辰。”

对方终于接通。

谢新雨夹杂着恨意和哭腔的声音传过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实回答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新雨找了借口，躲在病房自带的洗手间里，生怕外面哥哥和莫北辰听到一点动静。

她咬牙压低了声音，每个字眼都又气又怕到颤抖。

“我说过了，他不是寒萧！你爱信不信。”

“他不是寒萧的话，你为什么那么害怕他去秋晚故居？你今天连滚带爬跑上楼的样子，像极了疯狗。”

谢新雨抵死不认，嘴硬道：“是你故意引导我，我以为你要对他做什么！我那是担心他！”

“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寒萧和秋晚的合影打包寄到他学校去。”

谢新雨一慌，脱口道：“你疯了么！医生说他受不得一点刺激!”

话音落下，电话两头都突兀地安静下来。

方清禾心里的猜测至此得到了确切的证实。

莫北辰就是寒萧。

他失忆了，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和他曾经永远不可能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了。

方清禾使劲掐了掐手心，让自己暂时冷静。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我可以考虑不去刺激他。”

谢新雨咬着红唇，沉默半天才说：“半年前，我在东欧的一个村庄找到他。那时候他已经失忆了。”

“医生给他做了检查，颅脑损伤，经受不得一点刺激。”

颅脑损伤……

方清禾闭了闭眼，继续追问：“你给他灌输了什么样的记忆，才把他变成了你的男朋友？”

谢新雨语气忽然恼怒：“我找到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我们日久生情！”

方清禾差点气笑了：“说这话你也不怕天打雷劈吗？”

“寒萧从来只对小晚一心一意，他曾经有多讨厌你，我们心知肚明。”

“他永远不可能会喜欢你！”

谢新雨几乎被方清禾一连串的否定气疯，寒萧当年对她毫不掩饰的厌恶是最让她觉得不甘和屈辱的事。

她咬着牙根恨恨地说：“寒萧也许可能永远不会喜欢我。但他不是寒萧——”

“他没了记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一个没有过去，没有名字的人，爱上终日照顾他、关怀他的人，很奇怪么？”

方清禾简直要为了谢新雨的厚颜无耻拍案叫绝。

“你是真的臭不要脸。趁人之危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谁让我先找到他呢？焉知这不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缘分？”

“缘分？”

方清禾包含嘲讽地轻嗤一声，“一场谎言罢了，就像泡沫，随时会被戳破。”

她再不给谢新雨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谢新雨听着忙音，愤怒地砸了手机。

听到声响，莫北辰在外面问道：“怎么了？”

她连忙捡起了手机，拔尖声音道：“没事，洗手液掉地上了。”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平和，推开门走了出来，还朝守在门外的莫北辰露出一个微笑。

谢钰看到妹妹脸上僵硬的笑，再加上莫北辰已经把今天发生的怪事说了一遍，他心里便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无言地看了莫北辰和妹妹两眼，出了病房。

走到走廊尽头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方清禾一点也不惊讶，她早就等着谢钰来为他宝贝妹妹“讨公道”。

她接通，冷笑着先发制人：“谢新雨真是有个好哥哥呢。”

谢钰平静道：“这件事我没插过手。”

方清禾冷笑着轻呵了一声，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我和寒萧非亲非故，犯不着大费周章地找他。”

哪怕谢新雨央求过他，他也没心软。

事不关己。这倒是挺符合谢钰一贯的风格。

可就算谢钰没帮着谢新雨找寒萧，他也是眼看着谢新雨欺骗寒萧，把他变成她的男朋友，不是么？

方清禾控制不住地咬牙切齿，每根神经都因为愤怒而恨意而颤栗，“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谢钰淡淡地问：“你想干什么？又能干什么？”

他那股温淡又暗讽的语气瞬间惹恼了方清禾，但她抿着唇，没出声。

因为她听出了谢钰冷淡语气之下的惊涛骇浪。

她有预感，谢钰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话。

“你要拿着和过去有关的一切，到他面前去，告诉他你叫寒萧，有青梅竹马的恋人，而谢新雨曾是你最厌恶的女人？”

“先不说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刺激，你以为他会相信你？寒萧……”

方清禾心头忽然涌出难以名状的愤怒和恶心，直接打断了他。

“如果你是来给你妹妹当说客的话，那我们之间属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要挂电话，谢钰径直接着道：“我没记错的话，寒萧是A大那一届的学神，一路直博，失忆也不妨碍他如今任教C大。”

方清禾一顿：“你什么意思？”

“寒萧比你聪明得多。就算失忆，你以为新雨真有难耐骗他半年多？”

骗子能成功骗到人，关键是要对方信，或者说对方愿意信。

方清禾恍了恍神，忽然感觉自己置身迷雾当中，看不到过去，也看不清未来。

电话那头谢钰似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恍若未闻，直接掐断。

脑子里慢慢浮现出很久以前的好多事情。

寒萧和秋晚一样，都是单亲家庭，都只有母亲，两个人惺惺相惜，互相陪伴，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会走进婚姻。

像童话一样的人生在一年前无疾而终。

方清禾放不下，她偏执地守着从前的一切，根本没法接受如今的寒萧可能早已不是曾经的寒萧。

失忆后的寒萧，犹如重生，也许新的人生对他来说也是很美好的。

而她贸然又冲动的行为可能会伤害到他，可能会破坏他的“美好新人生”……

可是想到寒萧和谢新雨在一起的场面，她就觉得又讽刺又恶心。

说来说去，是她自己没用，没有先一步找到寒萧。

方清禾捂着脸，痛苦地慢慢躬下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