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听命，急忙带着身边的工人出发。

太阳继续从东边往上升，金色光芒照耀了整个汐州城。

繁华南街各大商铺照常营业，只有曙光报社不复存在。

周围来往的人都神色各异的打量着这里，再同情看着跪在石阶前憔悴不堪的符晨，还有躺在地上已经冰凉僵硬的人。

符晨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低头握着炭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着字。

马上就到晌午了，段大哥……该来了吧？

一阵鸣笛声响起，围观的人群朝两侧让开，一辆黑色老爷车开了进来。

瞿泓轩下了车，看着满目疮痍的曙光报社，眸底闪过一丝震惊。

他将视线转向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身上，蓬头垢面，曾经亮堂清澈的眸子已经晦暗无光。

他的心脏，像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眸子里的情绪起伏不断。

“符晨……”瞿泓轩正要朝她走去，一旁下车的百灵已经挽住了他的胳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百灵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符晨没说话，就那样眼神空洞而又木然地看着他们。

百灵被她那眼神盯得有些头皮发麻，身后传来了符母的声音。

“再用这种眼神看你妹妹，我连你也烧了！”符母凶狠瞪着符晨吼道。

她话一出口，符晨的心脏咚地一声响。

“原来，烧掉爸爸报社的人……是你啊……”符晨声音嘶哑，笑得凄凉。

符母也不否认，面不改色道：“让你签字不签，毁了这一切的人分明就是你自己！”

百灵有些不悦地扯了扯符母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

“姐姐，按照租界律法，商铺被毁地基充公，黎明报社已经买下了这块地，你尽早振作起来，以后可以帮黎明报社卖报挣点生活费。”百灵脆声说道，一脸‘善解人意’的模样。

符晨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一个舞台戏子当街卖艺。

可惜，演技拙劣。

“符晚晚，当年你看不起瞿泓轩是个读死书的迂腐书生，直接逃婚让我来帮你收拾这个烂摊子……现在瞿泓轩成了全国上下有名的外交官，你想回来做外交夫人我成全你……”

“这些年你伤我欺我，我都忍了，可为什么要针对我身边的人，针对曙光报社？！”

“当年爸爸到底是因为谁而死，你心底没点数吗——！”

符晨的质问，让百灵心底一咯噔，莫名有些慌张。

一旁紧紧护着百灵的瞿泓轩见状，神情中带着警告。

“符晨，晚晚她都替你做好了以后的打算，你别不识好歹！”

男人的话，似刀刃带血，一刀刀割着符晨早已不知疼为何物的心脏。

“瞿泓轩，不识好歹的人一直都是你！”

符晨的眸子里闪着带血的光芒，让瞿泓轩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慌。

隐约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逝，抓不住，握不牢。

一旁的符母看出了瞿泓轩神情的变化，她护女心切，对着符晨吼叫：“再胡说八道我打断你的腿，赶紧把报社让给你妹妹！”

符晨看着符母凶煞带憎的模样，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胡说八道……好，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信，但段大哥也知道当年的真相……等他回来把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你别后悔，永远也不准后悔——”

符晨一字一顿咬牙说完，嘴唇已经干燥到开裂渗血。

她低头拉住怀中小清冰凉僵硬的手，把写好的信件放在其中，再缓缓打开漆红铁盒的盖子。

盒中，是一把小巧漆黑的手枪。

这枪，是段九曜外出征战前，给符晨用来护身的。

她一直没动过，如今倒也终是派上用场了。

“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们任何人为敌，但你们却一直把我往死路上逼……这一次，是我让你们死了。”她冰冷嘶哑的声音，带着索命的锋芒。

眼见符晨手中有枪，百灵惊得连连后退，一旁的瞿泓轩连忙挡在她身前。

“符晨，你要干什么！”他厉声呵斥。

符晨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个冰凉嘲讽的弧度。

“放心，我要的不多，只是要你们所有人给小清和曙光报社陪葬罢了！”

符晨缓缓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仰头看向当头的烈日。

恍惚中，耳边隐约听见杂乱的马蹄声。

晌午，到了。

她笑了笑，将子弹上膛——

符晨的举动，令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人群外一个人匆匆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他走到宋光濂身边，在其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

宋光濂脸色唰地一下变了，慌忙朝百灵喊道：“快……快拦住你姐姐，段九曜回来了，她若出事我们谁都逃不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震耳欲聋枪声响起——

砰！！

整个世界，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地而颤。

一排排身穿湛蓝军装的士兵手持长枪跑步前进，站成整齐两排，一个身形挺拔威风凛凛的男人脚踩长筒军靴大步走来。

宋光濂看着来人，面色煞白地直直跪下，浑身哆嗦。

“大帅……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