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真是天生的细作加入书架

第13章 真是天生的细作
发布时间: 2023-11-15 10:03:09

小柒只觉得胸口一凉,从前一直被束着的地方此时乍然蹦了出来,她没想到齐国公子竟能做出如此轻佻的事来,不禁脸色煞白,失声惊叫,慌忙掩住胸口。

那人的匕首重重地敲了下来,将她纤瘦的骨节敲得倏然发麻,喝道,“写!”

小柒骇得发抖,骨节也疼得发抖。

要写什么,要招什么,她不知道。

写下大表哥的名字吗?

写下她的出身吗?

写下她女扮男装在赵营这数年吗?

要写什么,要招什么,她不知道呀。

她在赵昭平三年冬的两国交战中与沈嘉砚失散,与上百个同袍一齐被齐军所俘。他们被紧缚了双手由粗糙冷硬的麻绳前后相连,就好似一串狗尾巴草上的蚱蜢一般。

从齐军大营里出发,被马鞭驱赶着冒着风雪走了一路,那时她与同袍不知要被驱至何处,但俘虏的宿命一向如此,是连草芥蝼蚁都比不上的,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死。

那天坑多大多深呐,姓周的将军说三百人都埋得下。她眼看着自己并肩作战的同袍被一刀刀砍杀,他们的血喷出老远,在雪地里溅出一朵朵骇人的红梅。

有的当场毙命,有的不曾断气便被踹进了坑中。

那都是活生生的赵人呐,就那么一个个地死了。

那时她被绑了一整日的双手险些冻掉,那一路走去她的靴子被雪水浸得透透的,一双脚也早就被冻得失去知觉,但那时不及现在冷,亦不及现在害怕。

活到现在已是祁玦格外开恩,犹记得那人曾说,“到了齐国,自然杀你。”

如今果真到了齐国,也果真要杀她了。

对祁玦而言,她已经没什么用了。

没有用的人,自然要杀。

小柒左手袍袖掩胸,右手颤抖不止地执笔上了竹简,却一个字也写不下。

那人依旧冷凝着脸,咄咄逼问,“沈嘉砚密令你潜至齐营,是与不是!”

眼泪在她眸中团团打着转儿,她强忍着不肯叫它落下来。

她在心里大声呐喊,大表哥没有密令她来齐营。

他是这世间唯一护她怜她的人,他恨不得将她永远护在身后,若不是那日大表哥手上有伤,她定要跟在他身边,他绝不要她战场迎敌。

世人皆能负她,唯大表哥不会。

不会。

亦绝不会要她潜至齐营做什么细作。

绝不会。

大表哥光明正大不愧不怍,他不屑于做这般下作的事。

绝不会。

小柒仰起头来,大声道,“不是!”

祁玦摩挲着她的脸,笑叹道,“真是天生的细作。”

小柒屏气敛声,辩白道,“我不是细作。”

她怎会是细作,当真可笑。

她若是细作,早在中军大帐便将他毒死、杀死、刺死了。

她若是细作,便轮不到他如今在这折辱审问她。

她只恨自己没有早点下手。

那人捉住她的左手,用力往一旁拉去。小柒死死捂住胸口,拼命与他对抗。

但祁玦力道极大,她僵持不过须臾,便被他拽到一旁,她的胸口顿然暴露在他的眼里。

小柒能在他漆如点墨的凤目中看见自己衣衫不整袒胸露乳的狼狈模样。

眼泪刷地一下决了堤,她全身发抖,脑中轰然一片空白。

胸口没有寸缕遮掩,因而很凉,凉得她心慌胆落。

在生死面前,清白好似什么都不算了。

她在军营多年,素知这个道理。

她恨不得那日便死在齐军刀下,死在天坑之中。

那人面色丝毫不变,淡淡问道,“你可知为何不赐你鸩酒?”

小柒不知,她原先只以为他是个好人。

她心绪恍惚,怔然不语。

那人的话刻薄低冷,似刀子一般一寸一寸地刺烂剜透了她的心,“要你死得明白,我亦罚得安心。”

小柒眼底悲凉浮漫,是了是了,密使将她的底细查得明明白白,从前一次次死里逃生,如今自然是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了。

她这才知道祁玦并非良人。

他身居高位,杀伐果断,满腹的权谋算计,又怎会是什么良人。

室内的炉子烧得很旺,火星子哔哩啪啦地窜出来,她的雪人早便化成了一滩水,而她暴露的双肩已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如坐针毡。

那人又问,“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小柒怔然,喃喃回道,“记得。”

那人神情冷冽,“若敢骗我,我必亲手掐断你的脖子。”

是了,他是这样说的。

他说过胆敢骗他,便亲手掐断她的脖子。

他那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她颈间肆意拿捏,冷肃的眼眸从她身上掠过时,神色不定起来,“赵俘,你到底是多硬的心性,这都不肯求饶?”

小柒不肯求饶,那只执笔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笔尖早就干了,连乱糟糟的笔画都画不出来了。

她只是辩白着,“我不是细作,没有做过背弃公子的事......”

祁玦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旋即放开了她,“罢了。”

小柒大口地喘着气,她暗自庆幸,庆幸这场窒息的审讯总算结束了。

“罢了”便是无事了罢?

定然是的。

将将要拉上衣袍,那人却笑,“别动。”

小柒心里咯噔一声,而那人旋即而出的一句话令她顿然崩溃。

他朝外命道,“康全,送她去营中做个营妓罢。”

室外抱剑的人高声回道,“公子,遵命!”

言罢便要推门进来。

小柒的眼泪登时决了堤,她惊惧交织,面色煞白,死死抱住祁玦的腿哭道,“不要!公子开恩......求公子不要!”

那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深眉紧锁,眸中却无半分情愫,“死都不惧,却畏惧做个营妓?”

她已是惊弦之雀,血色尽失,一行行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袍角,“公子饶了小柒罢!小柒不是细作......求公子不要送小柒去营中......”

他垂眸凝她好一会工夫,却是轻笑了一声,“沈嘉砚可见过你如此低贱浮荡的模样?”

小柒的话顿然噎在了口中。

她从未在男子面前宽过衣袍。

她才十五岁,她只在沈府老嬷嬷的闲聊中听起过“浮荡”二字。大抵是哪个婢子不要脸地勾引了谁,引得嬷嬷们背地里破口大骂。

可她呢,她终年穿得严严实实的,她比谁都规矩,即便是最厌恶她的舅母也不曾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

她衣衫不整皆是因了他的缘故,若不是他亲手扒落她的领口,亲手挑开她束胸的帛带,她怎至于如此“低贱浮荡”地求他?

她尽心侍奉,不敢有一丝懈怠,原以为能换得他一次次的宽恕垂怜,换自己一命,活着便能回朝歌,回到大表哥身旁。

哪知道他的宽恕与垂怜到头来也都似沤珠槿艳,不过一片虚假的光影罢了。

出逃的计划将将成型,竟再也用不上了。

也许能活着,也许很快便死在营中。

小柒兀自失神,祁玦已踢开了她。

定是觉得她弄脏了他的衣袍罢。

何止是祁玦啊,连她都觉得自己肮脏不堪。她拉起领口将衣袍紧紧拢起,告饶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那一刻她想,便是去了营中又怎样,便是今日去了营中,她也绝不会再向祁玦开口求饶。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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