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裴姝按照习惯放下东西就打算离开，却没想到被石丫喊住了。

“裴姐姐，爷让你进去呢。”

裴姝愣了，虽说她不是没想过陆溯会心软，毕竟她就是冲着这个目的才在教养嬷嬷那般严苛的教导下咬牙坚持送东西过来的，可她没想过会这么快。

陆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区区几天就被动摇心思呢？

眼下这一出，怕是在打别的主意。

她心里提醒自己小心，面上却摆出了一副十分惊喜的模样，她抿了抿头发，又理了理衣裙，看了石丫一眼，见她点头，这才弯腰去提东西。

石丫连忙将铜壶接了过去，虽然她只有十二岁，看着却比裴姝还要高一些，果然像是将门出生的样子。

裴姝道了谢，小声的和她打听陆溯的心情如何。

有呼喝声从院里传出来，打断了两人的话。

裴姝一进门就瞧见两个人在院子里对打，其中一个自然是陆溯，另一个人裴姝也有些眼熟，他叫七星，是陆溯的副将，两人虽然是上下级，可却是过命的交情，每次陆溯归京都会带着他，这人在外头也没有宅子，就住在将军府里。

可即便两人关系如此亲密，对打起来却是拳拳到肉，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看得人心惊肉跳，尤其是陆溯脸上的表情，那般冷厉凶悍，杀气腾腾，恍惚间不似个人，倒是像极了戏曲里唱的恶鬼，看得人不寒而栗。

裴姝这一刻忽然就理解了外头为什么那么多关于陆溯的谣言，什么食人心肝，杀人取乐之类的，任谁看见他这幅样子，都不会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可她死死掐着掌心，没有露出半分畏惧来，因为她已经看明白了陆溯的打算，他是要把她吓退，他要让她再也不敢出现在他眼前。

虽然对方满是恶意，可这对她来说，却也是一个机会，她不信这世上有男人能拒绝一个全心全意都是他的女人。

裴姝，你要记得，你仰慕陆溯。

你仰慕他，你仰慕他，你仰慕他……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逼着自己无视他的凶神恶煞，逼着自己眼底发光，逼着自己松弛了因为恐惧而绷紧的脸颊，直到她身上再也找不出一丝畏惧，她才抬头朝陆溯看了过去。

等男人一拳将七星轰退，抬眼朝她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了少女一脸的惊叹。

不是畏惧，不是恐慌，而是惊叹。

这完全出乎陆溯意料的结果让他控制不住的愣了，一瞬间甚至忘了正在和七星比斗，直到对方一拳轰过来，险些落在他脸上，他才慌忙回神，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那个拳头。

可他的心神仍旧不安宁，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看见自己与人打斗时的凶悍样子会是这幅反应，就连他曾经的上封也不喜欢看他比武，他的亲爹更不堪，见他这幅样子甚至都会发抖。

裴姝……

“今天先到这里吧，你先回去。”

他压下混杂的思绪，朝七星摆了摆手。

七星也没纠缠，捂着肿起来的脸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句，却是看了裴姝一眼才走的——这就是那个自愿嫁给他们家统帅的姑娘啊，真是个勇士。

他的心思旁人无从知晓，陆溯瞥了一眼裴姝，神情几番变化，最终脸色还是沉了下去：“你进来。”

裴姝轻轻吐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失望，经过刚才那一幕，她本以为陆溯对她多少会有些变化的，没想到竟然没有，这个男人比她想到还要难以撼动，但是没关系，越是如此，成功后她也就越安全。

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指尖，抬脚跟了进去，陆溯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刚才在外头的时候他脸色还有些波澜，此时却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这么喜欢伺候人是吗？”

他冷冷开口，话里带着几分恼怒，裴姝听得心神紧绷，却没有言语，只抬眼略带几分羞赧的看着他。

陆溯不动声色的扭开了头，他刚才的确很恼怒，却不是对裴姝，而是对他自己，刚才虽然他及时回神，没有露出不该有的反应来，可他心里的波澜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个女人碰触到了他的心弦。

可他不能容忍自己产生这样的变化，裴姝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怎么能被她这种手段蒙蔽？

他要拆穿她的面目，让她再也不敢往他跟前凑。

“那我给你一个机会，武轩最近缺人，你就来补个缺吧，”

他再次开口，因为坚定了心意，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不客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但我武轩的人和旁处的不一样，我身边要做的事情很多……”

“妾愿意。”

不等他说完，裴姝就打断了他，答应的很是痛快。

陆溯却忍不住皱眉，他自觉他的恶意并未遮掩，可裴姝却答应的这么草率，活像是眼瞎了没看出来一样，他莫名的有些不痛快，语气加重了几分：“你知不知道跟在我身边要做什么？日后那些兵器都给归你擦洗，我的衣食住行也要你……”

“妾愿意。”

裴姝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她亮着眼睛笑起来，“既然将军亲自开口，妾一定会做好的。”

陆溯心里的不痛快越发明显，裴姝自甘为妾他还能解释成她贪慕权势，可这都要让她伺候人了，怎么还这幅甘之如饴的模样？

“将军勇武，妾仰慕已久……”

许久之前听见的话忽然浮现在耳边，陆溯一怔，随即脸色猛地黑了下去，他今天真是脑子不清醒，竟然会信这种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