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驰向野换好军服。

浅绿色衬衫外搭墨绿色正装，衬得他愈发英俊挺拔，军人气质尽显。

四个男人穿着笔挺的陆军制服往那儿一站，个个精神抖擞，看着十分养眼。

“小步？”陆谨言看了眼布帘，又询问一声。

就在这时，帘子撩开了。

步星阑一身简单的白衬衫配黑色西服套装，迈着端正的步伐走了出来。

她的个头在男人堆里虽不算高，但胜在腰细腿长，比例协调，沉闷严谨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倒是平添了几分贵气。

几人微微一怔，驰向野愣在原地，半天没眨眼。

陆谨言双手抱肘，忍不住点头，“我就说小夏的身材跟小步最像！怎么样，合不合身？”

步星阑扯了扯衣袖，低头含糊道：“还行。”其实衬衫还是稍微大了点，毕竟是男士的衣服。

她抬起手，掌心挂着一条藏青色领带，迟疑道：“这个……怎么系？”

“我来我来！”

驰向野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陆谨言抢了先。

他边说边走过去抓过领带，翻起衬衫衣领，迅速打了个漂亮的结，调整好位置，又将剩余部分塞进外套，替她扣好了西服扣子。

驰向野攥了攥拳头，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好了，我看看。”陆谨言后退两步欣赏片刻，打了个响指，“OK，完美！”

他抬起手腕瞅了眼，“时间快到了，过去吧！”说完揽住步星阑的肩膀就往外走。

经过驰向野身旁时，她的手肘轻轻蹭过他的胳膊，男人下意识伸出手，又连忙刹住，转身默默跟在后头。

走了一小段，步星阑终于反应过来，挣开了肩膀上的手，往一旁退了两步。

陆谨言哭笑不得，“我说小步，咱们也是一起扛过枪拼过命吃过饭打过架的交情了，你怎么还这么见外？”

“和你不熟。”她木着脸往外走，一点情面都没给对方留。

驰向野赶上前两步走在她身旁，低头凝视片刻，没多说什么。

似乎知道要参加狼牙的追悼仪式之后，他就变得有些沉闷，步星阑心想，或许是心里难受吧？

反观陆谨言，倒是挺没心没肺的，似乎没受任何影响。

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张照片，她的心里也有些闷闷的，不想再开口。

两人就这么悄无声息走在前头。

追悼仪式设在第一区陆军总部第二礼堂，就在特战中心隔壁大楼。

地方不算太大，能同时容纳八百人左右，正前方礼台已经布置妥当，当中七幅遗照被浅色花朵簇拥，左右各挂一副挽联。

南征北战功不朽，春去秋来名永留。

无私慷慨身殉国，含笑捐躯志凌空。

前方是七副静静卧在鲜花丛中的水晶棺，两旁零零落落坐着几名亲属。

他们穿着肃穆，胸前别着白花，一旁都有军部专人陪同。

亲属的数量都不及牺牲的战士多，这年头，太多人失去了家人和亲朋，很多人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步星阑一行进去时在门口领到了白色胸花，统一别在了心口。

大厅中已经到了一大半人，前排自然是军方大佬的位置，此时还空着。

后面十几排差不多都坐满了，谢培早早到场，见他们进来连忙小幅度挥了挥手。

几人走过去汇合，坐在了中间靠边的位置上，

距离悼念仪式正式开始还有十五分钟，一群身穿军装的中年男人簇拥着一个女人，从礼堂侧边大门走了进来。

陆谨言侧首低声道：“那是向野的母亲，我姑。”

步星阑这才反应过来，转头去看。

女人五官精致大气，看着也就三十多岁，脸上描绘着大方得体的妆容，一头黑发一丝不苟盘成髻，上头别着一朵玉质白兰。

她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收腰的西服包裹住姣好的身材，剪裁高级的西裤和同色系高跟鞋衬得她体态优雅，身形修长。

她在众人拱卫下一脸严肃走到前排，于中央位置落座，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这女人看起来不好相与。

步星阑脑子里下意识冒出了这么个念头，微微抬了抬下巴问：“你姑做什么的？”

她曾听驰向野提起过自己的父亲，却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这位母亲。

“华国外交部长。”陆谨言压低声音，指了指天花板，“一把手左膀右臂，人称‘铁娘子向岚’，现在是联邦外交事务部总长！”

驰向野这家世真够吓人的，果然军政科三方面齐开花！

步星阑心中诧异，也有些不理解。

这样的家庭，真的有必要为了锻炼接班人，让他跑去最前线出生入死？这可不是儿戏啊，搞不好真没了！

她不禁瞄了眼身旁坐着的男人，却见他目不斜视凝望正前方，目光定格在最中间那张巨幅遗照上，似乎没听见旁边在聊什么。

向岚，驰向野，起这样的名字，他父母感情应该挺好的吧？步星阑暗忖。

陆谨言忽然嗤笑一声，朝着前头努了努嘴，“那小子可真不怕丢人！”

步星阑循声望过去，只见任远戴了副大口罩，跟在军方几名大佬身后，整张脸都快瞧不见了。

她不禁好奇问道：“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宿怨啊？”

“我跟他可没什么，他那样的人哪能把我放在眼里？”陆谨言停顿片刻，又道，“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以前齐杰还在的时候，向野和他关系还不至于差成这样，现在……”

直到这时，步星阑才从他闪动的目光中看出些许遗憾来。

悼念仪式很快开始，所有人不再发出声响，肃正神色望着前方。

虽然不认识狼牙队的七名战士，但看着遗像中一张张年轻且富有朝气的脸庞，步星阑也难免唏嘘感慨。

他们为国家为联邦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是真正的英雄，值得所有人敬仰尊重！

军乐团先后奏响了国歌和《思念曲》，仪仗兵庄严肃立，护卫在棺椁旁，全体官兵向着烈士遗体三鞠躬。

军政领导先后致悼词，代表联邦的正是驰向野的母亲。

她的嗓音清冷，吐字清晰，言辞有力，处处彰显着气度，又因为场合特殊，字里行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思与惋惜，每一句都精准到位，大方得体。

在现如今这样的大环境下，一个女人要走到这一步，获得如此成就，可以想象她付出了多少努力！

步星阑坐在底下昂首注目，心中默默感叹。

向岚致完悼念词后是家属代表发言，上去的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那是齐杰的大哥。

他的精神状态还算稳定，至少比其他几位家属要强上许多。

男人的发言很打动人，皆是发自内心，肺腑之言。

就像他所说，自从齐杰加入特战部队那天起，作为亲人和家人，早就已经做好了随时失去他的准备。

当这一天真正来临，他们虽然心如刀绞，肝肠寸断，但作为军属，他们并不后悔。

军人保家卫国，不畏死亡，他们以拥有这样的亲人为荣！

步星阑又偷瞄了眼身旁坐着的男人，他也早有这样的觉悟吗了吧？

在内陆时就听他提起过，说不定哪一天就牺牲了，所以为国捐躯这种念头早已植入他们的思想认知中了吧？

悼念仪式最后，所有人手持白菊，一一经过七副水晶棺，瞻仰烈士遗容，献上鲜花。

松涛啜泣，哀乐低回，在这里，众人将与至亲至爱的亲人和战友挥泪告别，从此天人永隔。

步星阑跟在众人身后走上前，其实什么也看不到，每个人身上都盖着联邦旗帜，从头到脚全都覆盖。

或许他们的遗体早就不再完整，难以辨认。

她在齐杰身前放下白菊，转头只见驰向野眼眶泛红，洇着些许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