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加入书架
九岁那年,我把六岁的小夫君卖给了人牙子,卷了盘缠就跑了。
十年后,当我好不容易在宫中混出点名堂时,却莫名被新来的藩王告了一状,直接降成了低等宫女。
我连夜翻墙出宫,爬进王府,想把这人宰了泄愤。
不料一个照面,我就哭了。
这人牙子也太不靠谱了,怎么把人转手卖到皇家了……
1.
我收拾着出宫的包袱。
几天前,西辞王回朝,声势浩大,举止张扬。
传闻中,他是皇上最忠实的一条恶犬,手上枉死冤魂无数。
听说皇帝邀他同赏御花园,我便躲在花丛后面,饿了两顿勒出一段细腰,故作娇柔地来回走,找着不存在的首饰。
我默念:「信女愿意荤素搭配,希望皇上能瞧中我的如花美貌。」
没等来泼天的富贵,就等到管事的姑姑。
姑姑笑得灿烂,说西辞王认为我举止有碍,要把我降成低等宫女。
她能不笑么?我前两天为了当她的关门弟子,掏空荷包给她塞银钱,这下可算打水漂了。
这皇宫的低等宫女不如牛马,我拾掇拾掇自己的行李,背着包裹,怒气冲冲拦了西辞王的马车,想评个公正。
侍卫把佩刀振地哗哗响,刀身拦着我,就把我往外推。
马车里的人说:「且慢。」
声音好听,挑开门帘的手指也好看。
西辞王露出半张脸来,长眉如墨,眼尾狭长,底下泛着点红,头发不似寻常男子一丝不苟地束起,只随意披散在身后。
我觉得他长得有些眼熟,可能因为我和长得好看的都眼熟。
西辞王面色有着点莫名其妙的郁气,他单手支着头,笑意不达眼底:「你可知本王是何人?」
我若不知,还敢拦这一看就高不可攀的轿子么?
这狗藩王怕不是想以权势欺人,让我知难而退。
我胡乱作了个揖,可怜巴巴看着他:「西辞王在上,也许我曾无意得罪过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可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差事!」
西辞王面上的郁气更重:「你那日晃来晃去是要作甚?」
我娇羞一笑:「当今天子英明神武,见后让人思之如狂……谁不想侍奉天子左右呢……」
「呵,关本王屁事,滚吧。」西辞王不轻不重甩了一句,放下门帘,「……别伤人。」
侍卫于是换刀身为手,温柔地把我拎到了道边。
我说啥了?我又没认错人?这年头,不仅伴君如伴虎,伴藩王也是。
昨日,旧朝的言官因直谏不可劳民伤财扩招后宫,皇上前一秒夸他忧国为民,后一秒怒斥他惦记老黄历,有谋逆之心。
遂被砍了头,诛连九族。
我现在虽然丢了好营生,但是起码活下来了,我该知足……
个鬼啦。
深更半夜,我攀上西辞王府的墙,打算潜行进去把他宰了。
话本子说得好,整治土豪劣绅贪官污吏,匹夫有责。
上个月,那个强抢民女的恶霸不就在夜里被人杀了么?一整颗头被仍在门外,路过的百姓没有不拍手叫好的。
等坐到墙头,才发现先扔进去的刀被人捡起,还把我下去的绳子割断了。
西辞王在下面笑吟吟看着我:「时隔十年,娘子姐姐,别来无恙啊?」
西辞城,十年,娘子姐姐……
造孽啊,怎么是他?
九岁那年,我被季家买了当童养媳,为了实现我进宫的理想,遂把六岁的小夫君卖给人牙子换了盘缠……
我认栽了,原来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王府的侍卫把我立脚的围墙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咽了咽口水,强颜欢笑:「我能说一下遗愿吗?」
西辞王似笑非笑:「说说看?」
我摸了摸肚子:「我想做个饱死鬼!」
西辞王张开胳膊:「可以,本王明日大婚,婚宴上让你吃个够。」
2.
我觉得我像失了智。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他的婚宴对象变成了我?
西辞王长身玉立,一袭红装,笑眯眯看着我:「本王方才发现那未过门的妻子,与别人私奔了。」
我麻木地低头看婢女为我系上同款的红腰带:「所以呢?要我代嫁?」
「孺子可教也。」西辞王拍拍手,「正好你也是个没家世的,娶了你,能让皇上更安心一些。」
还真是皇上最忠实的狗!传闻诚不欺我。
但王妃也是个好身份,不用提着心猜上头心思,也不用掏自己腰包买前程,闲来无事还能逛逛地产买个戏院子。
没有良辰吉日,没有皇恩祝福,就像十年前人牙子把我头上黑布一掀,简单直接地就被娶进门。
院里丫鬟嘴碎,说我定是于西辞王有大恩,携恩图报,所以得了王妃位却连新婚洞房都没有。
我翻了翻白眼,决定把三日的婚宴办成半个月的流水席,伤一伤王府的财库。
街上流民越来越多,路有冻死骨,摆宴时,有面黄肌瘦的小孩儿看着我,诚惶诚恐地磕了个头,跟着爹娘说谢谢神仙,谢谢王妃。
我鼻子有些酸。
我也有爹,生的五大三粗,但眼窝子浅,最看不得这些,如果他在,高低得给这些流民都搭个遮风挡雨的窝。
我只能让他们多一口活下去的气,希望爹爹不要怪我。
这几日定榜出了探花郎,我凑热闹去看了,嚯,这个人身姿如玉、鬓边戴花,衬得眉眼秾艳。
他也是个长得好看的,我也眼熟他。
我打着西辞王府的名义,把银子礼物流水一般送进探花郎的府里。
西辞王找上我:「你可知外面都在传本王头上是绿的?」
我觉得他有些小肚鸡肠:「你难道没觉得我和探花郎长得有几分相似吗?这就是传说的夫妻相!」
西辞王眸子微微眯起:「口无遮拦,信不信本王休了你?」
「殿下不会的。」我坐他腿上替他顺着气,也笑,「我把你卖给人牙子,你倒不恨我,还让我过好日子。这天下没背景的清白女子多了去,若非是我对殿下有特别的利用价值,我还能活到现在么?」
西辞王从鼻子哼气:「身上没三两肉,你有什么值得本王利用的?」
我花色失色:「莫不是殿下心悦于我?」
西辞王两手掐在我腰间,扶稳,眼底情绪不明:「若本王说是呢?」
我点点他胸膛:「我才不相信皇上最看重的西辞王,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