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人喝了一瓶白酒，酒喝完，赵秀又要了两斤饺子，翟庆林和李卫国连说破费了破费了，翟庆林也终于松口，答应了让赵利民去车间跟着学习两天。

李卫国有点儿不满意：“翟师傅，能不能多几天，才两天……”

眼看着翟庆林脸色要变，赵利民很有眼色地按在李卫国胳膊上，笑道：“李哥，我脑子笨，翟师傅不嫌弃我笨，肯让我跟着学就很好了。”

先学着嘛，两天时间又不是死的，处着处着，一周、半个月还不都是翟庆林一句话嘛。

吃过饭，赵利民跟着翟庆林回了车间，赵秀问过李卫国之后，由他引荐去了农机厂的招待所。

农机厂招待所一般只对内部服务，条件不错，价格还便宜，双人间一天只需一块钱，一个床位只需五毛钱；四人间更便宜，一个床位才两毛。

赵秀就给赵利民定了个四人间的床位，交待给李卫国后，骑了自行车往车站赶。

等她赶到公社，天色已经蒙蒙黑了，她去农机站骑自行车，一个人突然从门口的黑影里走出来，把她吓了一跳。

“秀儿，你二哥呐？”是赵利国的声音。

赵秀拍着心口，笑道：“大哥，你突然走出来给我吓了一跳。我二哥住在农机厂了，那边有个老师傅答应让他进车间学习两天……”

赵利国接了钥匙去推回自行车来，接过赵秀手里的化肥袋子，吃了一惊道：“啥东西啊，这么沉？”

赵秀笑道：“铁疙瘩。”

赵利国敞开袋子一看，不由笑道：“哎，还真是铁疙瘩啊！”

刚才他还以为妹妹和他开玩笑呢，结果是外贸公司根据订单给的配件，包括把手、折页、包角包边，全是铁家伙。

路上，赵秀把这一趟地区之行的收获给大哥说了一遍，拿到订单、二哥也找到了师傅，她心里高兴，说话的声音、语气都透着欢喜轻快。

赵利国也跟着高兴，笑道：“你俩这一趟收获不小啊。那个柳包，咱们编一个能挣多少钱？”

他心里预期着，以老爹的速度，用不了三天就能完成一个，一个哪怕只有几毛钱，一个月也能挣十来块了。很不少了。

却没想到，赵秀直接给他算了一笔账：一个一等品柳包，外贸公司的收购价是7.80，他们编柳包的材料成本不超过2.00……

赵利国简直不敢相信：“……一个能挣5.80？”

赵秀嘿嘿笑道：“你也别想着一上来都能挣五块八，咱爹这种老手艺可没第二个。刚上手的能达到二等品就很不错了。二等品的收购价只有6.50，差不少呢。”

赵利国默默算了一下，道：“6.50也不少了，一个能挣四块多呢。”

赵秀嘿道：“2块钱是材料成本，你不算人工的啊？还有前期学习的不合格品……”

赵利国挥挥手，毫不在乎道：“庄户人的工夫不值钱……”

马上就到冬闲季节了，大多数社员都无事可做，能挣钱就比见天蹲墙根儿强。何况，挣得很不少了，比进厂当工人强多了。

到家和爹娘一说，赵明奎和李悦娥自然也是欢喜不已。

赵秀等爹娘的欢喜劲儿缓一缓，又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这活儿，人家有工期，二十个箱子要求一星期，也就是七天内编出来送过去……”

赵利国接话道：“在路上，我和秀儿和我商量了，这事儿，咱们一家干不了，不如索性把剩下的拿给老支书，让他分下去。”

赵明奎靠着桌子抽旱烟，闻言点点头，吐出一口烟雾来，缓缓道：“有钱大伙儿一起挣，挺好。”

几个人在屋里商量着，两个嫂子在厨房里做好了饭，大嫂进来询问：“现在吃吗？”

“吃！”李悦娥满脸笑地起身往外走，一边道，“多拿几个鸡蛋，切把大葱，再炒个虾酱鸡蛋……”

赵秀也得空，拿出一包蜜三刀和一包脆果子，招呼小孩子们进来吃：“文华分一分。”

明亮仗着皮厚，笑嘻嘻道：“小姑，不够吃。”

李悦娥恰好端着碗进门，听到这话一巴掌拍在明亮后脑勺上，笑斥道：“多少也不够吃你！利国，你去老支书家，正好端碗兔子肉过去。”

赵利国答应着，接过碗走了。

赵秀奇道：“哪来的兔子肉啊，大哥跟着胜林哥去打兔子了？二哥这回耽误吃肉了。”

每年入冬，农闲下来，就有人去地里打野兔，其中，姜胜林是最厉害的，打的野兔不但能自家解馋，据说还能给公社、县城的单位送一点，多少换点儿钱。

大嫂端着一盆炖肉，二嫂端着一盘香气扑鼻的鸡蛋虾酱进门，恰好听到赵秀这句话。

二嫂笑道：“他赶不上是没口福。今儿，咱们大家伙儿也是沾琴琴的光，才能吃肉解馋……”

李悦娥接话笑道：“是琴琴和文程俩小的，今儿又碰巧遇上个摔折腿的兔子……”

赵秀也有些惊讶，回头去看女儿，就见明琴坐在炕头上和文程玩翻花绳呢，微微有些胖的小手翘着小手指，笨笨拙拙地挑住红色的线绳，小心翼翼地翻转过来。

突然，文亮冲上去，用手指挑起一股线绳，然后甩手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发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声，嘎嘎嘎的。

“臭三哥！”明琴气呼呼叫。

文亮扒着窗台往里看，隔着防风的塑料布只看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声音却清楚地透进来：“俩小笨孩儿，自己笨还赖别人！”

“三哥捣乱！”文程也气鼓鼓地声讨，奈何嘴笨，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明琴大叫一声：“赵文亮，大坏蛋！”

喊声未落，小小的人儿已经从炕上跳下来，趿拉起两只棉鞋就往外跑，鞋子都没顾上提。

“哎，哎，琴琴，别动手，琴琴，三哥不是故意的，三哥再不敢了……哎哟，哎哟，奶奶救我，救命啊！小姑，救命啊，你家琴琴疯了……”一连串叫声，由缓渐急，由低到高，最后简直嚎叫地不是人动静儿了。

嚎叫声中，文亮抱着头缩着脖子一阵风似地从外边冲进来，一眼看见赵秀像看到了救星，懵头懵脑地往赵秀身后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