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牧之打算用来道歉的这顿饭没吃成，他走了。

杨雪和程苒上楼时，觉得很爽，“苒儿，你看到没？他脸都黑了。”

程苒笑了笑没说话，她的心情实在有点复杂。

其实最后那句话，她出口的瞬间也是有些爽的，但……

爽完之后，心底却不免有些物是人非的凄凉感。

因为程何平和赵念巧成日争吵不休，程家乌烟瘴气，过去这么多年她曾无数次在难过时跑去时家找时牧之，将他当成自己最后的依靠。

有时她甚至会觉得，比起父母，他对她更好，如果将来他们一起组建家庭，他一定不会像爸妈那样，成天想着抛弃她。

这些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妄想，恍惚中她忽然意识到，以后，她再也没有那个可以暂时逃避原生家庭的角落了。

时牧之这少爷没有被人这样落过面子，这下几天没联系程苒。

换做以前，程苒是会去哄他的，但现在她顾不上。

失恋和即将到来的考试周撞在一起，感觉不要太酸爽，她连续失眠几天，白日里去上自习，精神也浑浑噩噩的。

但她咬牙挺着，不断地告诉自己，爱情只是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学业才更重要。

然而人坐在教室，脑中却总是忍不住地想，时牧之现在在做什么呢，大概和陈妍在一起吧，他们会干什么呢？一定不会像她这么难受。

偶尔她会拿起手机，看看微信里被置顶的聊天，对方是时牧之，对话框的内容还停留在他让她给陈妍背锅的那天，再也没有新消息。

她会反复看那段聊天记录，直到觉得心口鲜血淋漓得再也没有知觉。

程苒的专业是汉语对外交流，第一科专业课英文精读考试结束，她就觉得完了。

考完同学们对答案，她居然想不起自己题目都是怎么答的。

她陷入恐慌，好像对自己的生活失去了掌控权，她躲在天台角落，脑中空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拿起手机就发了一条微信出去：我好像考砸了。

信息发送出去几秒，她恍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撤回。

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她在难受的时候，本能地将信息发给了时牧之。

屏幕上清楚地显示着一行字：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不知道时牧之看到没有，她心很慌，转身下楼，刚走过楼梯拐角，冷不防撞上一个人。

对方身材高大，她捂着额头赶紧道歉，“对不起……”

抬眼时，却愣住了。

她怀疑自己出现幻觉，居然在学校里遇到时霁寒。

他还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眼神寒潭似的盯着她。

她眼圈微微泛红，一副可怜相，问：“你怎么在这里？”

“时氏今年在你们学校有校招，你不知道？”他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计算机工程学院有个我这边需要用的人，我就过来了。”

程苒脑子转得有点慢，她第一反应不是去想时霁寒在时氏到底什么职位，校招都要他来跑，而是想，他是做计算机的。

“你是做计算机的，那你能删除微信消息吗？”她如同遇到救星，将自己掌心被握得发热的手机递过去，“就这种。”

她指给他看上面那行系统提示撤回消息的字。

时霁寒：“……”

他视线上移，看到聊天对象是时牧之。

程苒眼神殷切望着他，像看救命稻草。

“可以删除，但是，”他如实说了：“你这边提示消失，他那边还能看到。”

程苒还不死心：“有没有办法让他那边也看不到这行字？”

“那你得把他手机拿来。”

程苒彻底绝望了。

她攥紧手机，扁着嘴，一言不发。

接近顶楼的楼道此时没有什么人，也很安静，时霁寒眼眸微垂。

哪怕他站在低程苒一级的台阶，她也还是矮了他小半个头，她的身形很娇小纤细，他瞥见她紧抿着的唇，樱粉色。

他喉结滚了下，稍一侧身，靠住扶手栏杆，问她：“还删吗？”

程苒闭了闭眼，她觉得自己给时牧之发微信这举动很犯贱，就算撤回还是有痕迹，一想到时牧之会看到这个提示，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沮丧地小声道：“不删了。”

时霁寒手抬起，将烟送进嘴里，还没摸到打火机，底下传来个男声。

“老大，你去天台抽烟怎么不带我？”来人抱怨：“我刚刚看了人事收的其他简历，现在的大学生连在校参与的社团发个奖都写上去，你说那玩意儿有什么含金量？”

程苒循声望过去，那人已经走上来，是个样貌挺周正的男人，看起来年龄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

男人瞥见眼前的两个人，有点愣，先看看时霁寒，又看看红着眼的程苒，“这是……什么男默女泪的修罗场？”

“我没哭。”程苒赶紧说。

时霁寒将烟拿下来，“周赫，你先上去。”

时霁寒从国外回来时，是带着自己的团队进的时氏，周赫是团队里的核心成员之一，这人技术挺硬，可一旦看到姑娘，嘴里就没正经。

果然，周赫老毛病犯了，盯着程苒，话却是对时霁寒说的，“老大你太不厚道了，来之前你也没说你认识C大的美女啊，不介绍一下？”

时霁寒蹙眉，“你又皮痒了？”

周赫哈哈一笑，对程苒伸出手：“你好，我是周赫，时霁寒的铁哥们。”

程苒反应有些慢，一半是因为还没有完全从刚刚的情绪里抽身，另一半是因为周赫的热情。

不过她这人不擅长拒绝，见对方伸手，便也伸出手。

只是还没握到，时霁寒就挡住了。

他也不说话，只是充满威慑力地盯着周赫。

周赫并不恼，笑了声，“老大你这该死的独占欲啊。”

程苒不好意思了，解释说：“我和时霁寒是邻居。”

“哦，邻家妹妹，”周赫从容收回手，“不过我怎么觉着你有点眼熟呢……”

他看着程苒，“我们是不是见过？”

程苒一脸懵逼，“没有吧。”

“没有也没关系，这不就认识了，”周赫摸出手机，“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加个微信吧。”

时霁寒抬起手，将周赫的手机按了下去，“你够了。”

程苒注意力彻底被转移了，她有点儿新奇，原来时霁寒跟朋友的相处模式是这样，面对周赫这样的人，他也会无奈。

周赫瞪着时霁寒，“老大，你这也太护着邻家妹妹了，我又不是什么坏蛋。”

时霁寒：“也好不到哪去。”

周赫：“……”

程苒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时霁寒看她一眼，她赶紧捂住嘴。

周赫又出声：“妹妹，我们等下去酒吧玩，要不要一起？”

程苒还没反应，时霁寒已经开口：“她不去那种地方。”

这话刺了程苒一下。

她确实从来没去过酒吧，她太乖了，以前同学喊她去她都推拒，但此刻，她实在很想放纵一把。

“谁说我不去酒吧的？”她看向时霁寒，“正好欠你人情，今天我请你们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