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苒真是有气撒不出。

时牧之平时总是什么都浑不在意的，此刻语气小心，这种反差，会让她错觉他是真的怕她生气。

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她又心软了。

她态度软下来：“没有。”

时牧之眼底一亮，“那我们和好了？”

程苒：“嗯。”

她还是有点冷淡，时牧之也没计较，“这件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是还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你别一个人生闷气，对身体也不好。”

程苒油然生出一股无力感来。

她能和他说什么呢？他是真的没有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他只是因为偏爱陈妍，将她推了出去而已。

她想了想才开口：“不然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让你为我男朋友背锅，你是什么感觉？”

时牧之不假思索，“你没有男朋友。”

“以后会有的，”话出口，程苒微笑，心口有丝丝缕缕的疼痛蔓延，“难道你觉得我很差劲，没人追，一辈子都不会有男人喜欢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牧之怔住，他发觉，他其实没有设想过程苒交男朋友。

以前两家人动不动开玩笑，说程苒和他定了娃娃亲，将来是要给他当媳妇儿的，他一向玩世不恭，顺水推舟跟着老一辈开玩笑，可从来没往心里去。

程苒是他的发小，小青梅，两个人一起长大，她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但她太乖了，他没法想象自己未来真要跟这么乏味的姑娘共度一生。

他喜欢冒险和刺激，这些她都给不了他。

他忽然想起，其实大学时，蠢蠢欲动想要追程苒的男孩子就不少，她这么单纯，他怕她被人欺负，去学校里请她的舍友帮忙照看她，别让她被渣男骗了。

她舍友于是开起他和程苒的玩笑，他也就顺着应了，心想只要程苒有个有男朋友的名声在外，就肯定不会被乱七八糟的男人骗。

可现在，他交女朋友了，程苒也快大学毕业了，他们都长大了，她要谈恋爱也无可厚非。

只是他仍不放心，“我们小苒苒这么乖，很容易被骗的，男人没几个好的，你得擦亮眼，这事儿要慎重。”

程苒还在笑，眼神却透出几分悲哀，“嗯，我会擦亮眼的。”

时牧之对上她的目光，心口像是被蜇了一下，他莫名有些慌，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胡乱转移话题，“对了，我和陈妍的事儿，你先别让我家里人知道，也别和你爸妈说，我爸妈还有爷爷都还在气头上，等过段时间我找机会再和他们正式介绍一下陈妍。”

程苒垂下眼，她想起程何平的话来。

程何平要她将时牧之抢回来，但是她拿什么抢呢？

那个风雪夜，陈妍就在派出所附近的酒店，时牧之舍不得陈妍冒着风雪去办保释手续，却任由警察将电话打给远在学校里的她。

如今事情被家里人知道了，又让她为陈妍背锅。

他甚至还打算郑重地将陈妍介绍给家人。

他给她的，只有那些不走心的玩笑。

孰轻孰重，一眼明了，时牧之对陈妍的维护，足以看出他的真心。

她想，这一次，她恐怕无法听程何平的话了，她都已经输了，还不如保留一点脸面，有尊严地退场。

她点了点头。

时牧之放心下来。

饭菜刚上桌，服务员离开，又有脚步声靠近，程苒望过去，陈妍已经走过来，径直往时牧之那边去。

“之前没有正式介绍过，那天晚上又太仓促了，所以我喊陈妍过来一起吃个饭，”时牧之解释，“你们认识一下。”

程苒觉得脸上的肌肉都变得僵硬。

“陈妍，这是小苒苒，我最好的朋友。”时牧之任由陈妍坐到他身边，他看着程苒，“小苒苒，这是我女朋友陈妍，你们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你们也能成为朋友。”

陈妍抱住时牧之的手臂，抬眼冲程苒甜甜一笑，“你好小苒苒，以后多关照。”

这果然是时牧之会喜欢的姑娘，热情大方，程苒想，然而她却是个社恐，面对别人的热情，总是很难给出同样的回馈，她礼貌笑了下，“你好。”

这顿饭对她来说，已经成了煎熬。

席间，陈妍频频给时牧之夹菜，要他为自己剥虾。

程苒安静吃饭，只想尽快应付完。

陈妍却是个话痨，和时牧之又提起这次打架的事儿，“那你爸妈都知道了，应该会帮你摆平吧？我听说那群混混还想索赔呢。”

“嗯，我妈说家里律师团会去和他们谈。”时牧之语气温柔，“这事儿你就别再操心了。”

陈妍嘀咕：“但是真的好奇怪呀，为什么你爸妈会这么快知道？”

时牧之微微蹙眉，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妍矛头已经对准程苒：“小苒苒，你真的没有和时叔叔还有时阿姨说过吗？”

程苒抬头，和陈妍对视片刻，她回答：“没有。”

气氛有些凝滞，时牧之打圆场，“好了好了，小苒苒都已经帮我说话了，我妈看在她面子上才没让我接着跪。”

“我心疼你嘛，”陈妍噘嘴，“你看你的脸，都肿了，还跪那么久……这要是没人说，你爸妈怎么会对你发难呢？肯定有人告诉他们的。小苒苒，不是我怀疑你啊，你再想想，会不会你告诉别人，别人和他们说的呢？”

程苒握着筷子的手指收紧，她想起了时霁寒。

但转瞬她就在心底否定，时霁寒和时家其他人关系并不好，他也不是多嘴的人。

“我觉得，时叔叔和时阿姨可能是从其他什么途径得知消息的。”她道。

“都不重要了，”时牧之安抚不依不饶的陈妍：“退一步讲，就算是小苒苒不小心告诉谁，传到我爸妈耳朵里，人家都帮你顶包了，这事儿也算是翻篇了。”

陈妍还是嘟着嘴，很勉强说：“好吧。”

程苒彻底丧失了食欲，她盯着时牧之，语气很凉，“所以你也觉得是我的问题，是我导致你挨打和被罚跪的，是吗？”

时牧之一愣。

他这个人大大咧咧，其实事情结束了没纠结那么多，刚刚也是为了安抚陈妍才那么一说，还真没想那么多。

程苒平日里像个小绵羊，忽然这样严肃地质问他，令他有些懵，一时想不起要说什么。

“我饱了。”程苒放下筷子，站起身，“你们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