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牧之玩性很大，这点江黎是清楚的。

小时候玩游戏滑板之类，大学期间玩乐队、滑雪等等，顾父本指望他去国外读研回来继承家业，结果大学毕业顾牧之就不肯再念书，又开始玩赛车。

除了不玩女人，他什么都玩。

也正是因为他不玩女人，江黎才能自作多情这么久。

她以为他不交女朋友，也不和他父母澄清什么，就是和她一样默认了两家的娃娃亲。

现在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蠢。

附近酒店并不多，江黎在手机地图上找过，在风雪中走了两个街区，终于又进了一家酒店。

她去前台，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问还有没有房间。

前台小姐礼貌客气道：“对不起女士，今晚所有房间都满了。”

江黎觉得眼前都要黑了。

这个天气，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出去找酒店，她僵硬地站在前台，正考虑要不要干脆厚着脸皮在酒店前厅的沙发上坐一晚，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唤：“江黎。”

江黎一愣，扭头看过去。

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过来，他身高腿长，眉目清俊，气度矜贵，江黎盯着他那双眼看了好几秒，才下意识反应出一个名字来：“顾柏青？”

话出口，她又觉得自己嘴快。

顾柏青是顾牧之同父异母的哥哥，大她三岁，礼貌点她是应该叫声哥的。

不过，顾柏青身份特殊，是顾父的私生子，顾牧之都没有管他叫过一声哥。

江黎过去和他的接触其实不是很多，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顾柏青没在意称谓，蹙眉问她这么晚在酒店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江黎觉得心底某根弦像是被拨了下。

或许是因为这会儿的她太脆弱了，这样浅薄的一点点关心，都让她鼻尖酸了下。

“顾牧之打架了，我刚刚去派出所给他办保释手续。”她如实回答。

顾柏青并不意外，又问：“那他呢，你怎么一个人？”

“他和女朋友在派出所那边的酒店开了房，”江黎语气很丧：“我出来的时候宿舍楼就锁门了，也回不去，那边酒店没其他房间，我也不好和他们住一起，就来这边问问。”

顾柏青闻言，顿了下，“你……不就是他女朋友？”

他听说过那个所谓的娃娃亲，印象里，两家大人早就认定顾牧之和江黎是一对，这两个当事人也从来没有否认过。

江黎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她很努力地扯出个笑，“不是啊……”

语气很僵硬，又补充：“从来就不是。”

顾柏青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没说话。

江黎对上男人的目光，心神就有些乱。

顾柏青这双眼睛太过特别，黄种人茶色瞳孔居多，但他的那双眼是纯粹的墨色，如同他的名字。

这样的眼睛很漂亮，可也会给人错觉，当他专注时，那双眼就好像温柔的漩涡。

她匆匆别开眼，脑中混乱，还在找补：“娃娃亲什么的……都是叔叔阿姨开玩笑的，这都什么时代了……”

顾柏青打断了她的话，“既然如此，你们该早些和家里人说清楚，而且顾牧之每次有事都找你，现在打架了要你去保释，他女朋友是死人么？”

江黎怔了怔。

她没想到顾柏青嘴巴会这么毒。

不过……她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顾柏青话锋一转：“开到房间了吗？”

江黎沮丧地摇头，“这边也没空房间了。”

顾柏青默了两秒，“我住顶层套房，你不嫌弃的话，可以睡客卧。”

江黎现在哪里还有的挑，连忙道谢。

顾柏青高中没毕业就从顾家搬出去了，那个家，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这也算是顾家一桩丑闻，私生子顾柏青比家里的宝贝儿子顾牧之还大一岁。

顾父早年和一个女人珠胎暗结，却始乱终弃，后来接受家族联姻，同顾母结婚。

江家住顾家隔壁，江黎才五岁就跟着父母听顾家的八卦。

顾柏青本来也不在顾家生活，是后来被他母亲硬塞进顾家的。

可想而知他在顾家有多尴尬。

顾母甚至不让他上桌吃饭。

江黎那时候成天和顾牧之一起玩，顾牧之说顾柏青是小三的孩子，流着肮脏的血，是坏小孩，她那时也还小，对顾牧之的话深以为然。

从回忆里抽身，江黎已经跟着顾柏青进了房间。

套房里的生活痕迹很明显，江黎不知道顾柏青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多久。

顾柏青换过鞋，想起什么：“这里没有女士拖鞋，等下我让酒店送过来。”

江黎不好意思麻烦他，忙摆手，“没事，就一个晚上，我凑合一下就好了。”

顾柏青脱掉外套，去洗了手，转身进厨房，再出来时手中端了一杯热水，给江黎放在茶几上，“喝点热水会暖和些。”

江黎冷过头了，到这会儿也没脱外套，坐在沙发上端起热水，说了声谢谢。

她其实还想问顾柏青为什么这么晚才回住处的，但是顾柏青显然没有同她聊天的意思，他迈步往主卧走，态度疏离冷淡，“外面这个洗手间我不用，里面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你自便，早点休息。”

江黎张了张嘴，男人背影已经进了主卧，门也给关上了。

她心底叹气，顾柏青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寡言，尤其不爱和她说话。

也不能怪他，依她和顾牧之小时候干的那些事，他不讨厌她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热水的温度让她感觉像是复活过来，至少顾柏青给了她一个住处和一杯热水，顾牧之今晚给她的，只有风雪。

她慢吞吞喝完水，起身要去洗漱时，房门被敲响。

走过去打开门，她看到外面的酒店服务生。

“这些是顾先生要的东西。”服务生递过来袋子，江黎料想是拖鞋，接过之后道谢。

关上门打开袋子，她愣了下。

袋子很大，里面不光有拖鞋，还有崭新的女士护肤品，甚至还有一杯热饮，是红糖姜茶。

这一晚，江黎在套房客卧的床上辗转难眠。

顾牧之朝她扔了一颗雷，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至后半夜，困意袭来，手机猛然一震，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顾牧之发来微信：小黎子，开到房间了吗？

哦，原来他还记得有她这么个人。

她将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闭上眼，意识昏沉之间，冒出个想法：顾牧之这人，其实挺差劲的……

还不如顾柏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