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程渺渺拉了把椅子，隔着茶几在祁闻川对面坐下。

区别于对待傅云逸他们的漠然疏离，祁闻川对程渺渺的态度算得上温和：“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傅云逸推了我一把，撞假山上了……”

“我说的不是头上的伤。”祁闻川打断她的话。

送走窦之晴正要回病房的傅云逸听到祁闻川的声音，退了一步，透过虚掩的门缝朝里面看去。

程渺渺表情漠然，语气平缓，像在说别人的事般：“程宝东到了结婚的年纪，程家人想让我给程宝东买房买车出彩礼，所以在学校门口打了起来。”

程渺渺没说谎，只是事情没说完。

程家人来海城不但想找程渺渺，还想找程渺渺和程宝东的生母祁闻桦。

找不到祁闻桦，又见程渺渺一个女孩竟然没去打工赚钱还在读大学，程家人气的不行。

程家旺仗着是程渺渺生物学父亲，胡搅蛮缠在校长办公室撒泼，要学校把学费退给他们家。

眼见从程渺渺这里拿不到钱，程家旺又想以亲爹的身份把程渺渺带回程家村卖个好价钱，给程宝东当彩礼娶媳妇。

她就是那个时候和程家人厮打起来的。

看着程渺渺下颚和脖子上的伤，祁闻川搭在膝盖上的手摩挲着。

程渺渺不愿细说，他也未追问，只放下交叠的双腿，身体前倾，认真望着她：“我八年前说过的话还作数，如果你愿意放下傅云逸，我可以安排你出国。”

她抬头对上男人仿佛能看进人心底的平静目光，搁在膝盖上的手收紧又缓缓松开。

“我知道傅家伯父伯母当初把我接来海城扶养，是为了祁家注资和长期帮扶，八年前你来找我，应该是傅家不希望唯一的儿子和我在一起又不能明面上阻止，所以求到了祁家跟前，你们那是想送我出国断了我和傅云逸的联系。”

她眉头皱着，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不解：“可现在，傅云逸忘了我且另有所爱，现在送我出国对你们似乎没有什么益处。”

“你很聪明。”祁闻川循循善诱，想劝动程渺渺，“但除了是否有益之外，你和祁家还有血缘关系。”

祁家二字，让程渺渺神经陡然绷紧。

她斩钉截铁道：“我和祁家没有任何关系，我的存在是她在地狱生不如死的证据，她、祁家和我，最好是这辈子都不要再有接触。”

“你现在的处境，可以说麻烦缠身且孤立无援，即便这样……也不愿接受祁家帮助？”

祁闻川不紧不慢的醇厚嗓音，让程渺渺短暂失控的情绪平静下来。

“能从程家村出来，可以读书上学，我很感激祁家和傅家，即便是出于血缘关系祁家为我做的也够多了，我不想再欠祁家的。”

祁闻川记得初见程渺渺时，她亲生外祖父外祖母说，这孩子生性冷漠。

可他明白程渺渺，她的冷漠是因为她的高道德和善良，还有对生母沉甸甸的爱。

她克制对亲情的渴望，把自己变成孤儿，为了让祁家安心……让祁家良心上能过得去，选择留在傅家生活。

程渺渺比他更符合祁家的期待，能真正做到克己复礼。

祁闻川推了推眼镜，从容开口：“商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和海城傅家小少爷的事，消息难免会传到京都祁家人的耳中。”

“和傅云逸也一样，我不会再和他有什么瓜葛。”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等警察还我清白和傅云逸领了离婚证后，我就离开海城。”

她没打算告诉祁闻川她要去哪里。

“不会和傅云逸再有瓜葛？”祁闻川硬朗的眼廓深邃，似是不信，缓缓靠在沙发上，“当年，你也是这样坐在我对面，笃定地告诉我……傅云逸比你的命还重要。”

“现在不是了。”她声音利落，没有迟疑。

祁闻川眼尾微动，不露声色注视对面表情坦然的女孩，唇挑弧度几不可察。

双手抄兜立在门口的傅云逸闻言，眉头一紧，抬腿就走。

程渺渺最好是真的下定决心和他再无瓜葛，别等到真领离婚证时又推三阻四。

回到病房，傅云逸气闷躺下……

半梦半醒间，脑海里是被夕阳染成茶渍色的墙面，好闻的栀子味，和盛放蔷薇花中带着笑意的艳丽面庞。

他猛然惊醒，无法控制因悸动而激烈的心跳，捂着心口起身，额头上全是细汗。

他和程渺渺的过去，程渺渺和他讲述过，最初程渺渺醒来时朋友们也和他絮叨过，只是他不愿意听。

因为对他来说，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未来只想同之晴在一起。

他拧开水瓶，一口气喝了大半，强迫自己平复心情。

【等警方还我清白，你公开向我道歉后，就把离婚证领了吧。】

想起程渺渺在包间里说的话，傅云逸捏了捏眉心。

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再等，不想和程渺渺有任何牵扯。

第二天一早，傅云逸准备去隔壁病房找程渺渺谈领离婚证和公开道歉的事情，刚到门口雷鸣岳的声音便从病房内传来。

“珠珠是从小和你玩儿大的朋友，你忍心看她留下案底吗？再说她也是因为支持你和云逸在一起，才给云逸的酒里下了药，她是为了给你和云逸创造机会！为了你好！否则她为什么要做这种对她没有半点好处的事情？”

程渺渺听到雷鸣岳的话，满脸不可思议，脑子嗡嗡直响：“一句为我好就可以做这种下作的事？就可以不告诉我一声随意插手我的人生？把我的人生搅得一团糟？我倒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雷鸣岳自觉理亏，低声说：“她说怕告诉你，你会不赞同，所以就自己做了！当时云逸已经计划着在生日时向之晴求婚，她替你着急想最后再帮你一把！”

“她也没想到云逸会做的这么绝，直接把你的照片贴在你们大学。原本昨天晚上明珠是要和云逸解释这件事的，只是没想到你们俩最后都进了医院。”雷鸣岳的声音里带着疲惫，“渺渺，你看能不能这样，你撤案，我和明珠去向云逸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