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的伤情我自己做主，不用跟任何人商量。而且，他即将不是我丈夫了。”

打发医生先出去，傅景衍轻咳两声，走到林婉的病床边坐下。

车祸发生时，他被气囊保护得很好，所以除了额头上稍微有点擦伤，并无大碍。

但是连着两天守在医院这里陪护着阮诗诗，整个人看着疲惫颓然了不少。

“你不要再闹情绪了。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想的。”

傅景衍看了一眼林婉那条血肉模糊的伤腿，随手拉了下被子，盖上。他觉得有点生理不适，心理上，也有点……

“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截肢是为了安全保命。”傅景衍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语气，“事到如今，你得接受现实。”

“傅景衍，我是芭蕾舞蹈演员。”

林婉红着双眼，盯住眼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你能体谅共情阮诗诗的手有多重要，难道就连一丁点也不明白我的坚持么？”

其实他不是不能体谅，他是根本就不在乎吧，林婉想。

闻言，傅景衍的目光沉了沉：“林婉，你觉得你能跟诗诗比么？当年她就是为了救我伤了右手，好不容易练着用左手作画。我不能让她再失去左手，你明白么！而你，你是舞蹈演员又怎样？自从三年前嫁给我，你还跳过舞么？”

当年，救他？

林婉低下头，默默看着自己右手手心里的旧伤疤。

陈年的突兀，翻起记忆里的血肉模糊。

他从来没注意过，同样的伤疤在她手心里，也在她的心里。

而阮诗诗手心上的那个，分明是她高中时失恋，自己发疯用烟头烫的……

只是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因为在傅景衍看来——

“林婉，想当初你处心积虑爬上我的床，害我和诗诗误会分开这么多年，难道不就是为了来到傅家当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少奶奶？有没有腿，我还不是一样会养着你？”

一个人的心，怎么可以绝情到这个程度？

林婉看着眼前那张爱了这么多年的脸，心中只剩荒凉狼藉。

“你以为我跟你结婚，就是为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么？”

林婉弯起嘴角的一抹惨笑。

傅景衍偏过头，心脏微紧。

“否则呢？难道是因为你爱我么？林婉你别跟我说，你是为了爱才做那些事的！”

爱一个人就要不择手段毁了他的爱情，爱一个人就要处心积虑不顾一切地得到他？

那么这样的爱，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稀罕过。

看着傅景衍那双从来没有装入过半点信任的眼睛，林婉只觉得所有的争吵和辩解都已经毫无意义了。

车祸发生的那一刻，傅景衍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谁是他此生最重最念最在意。

她的一条腿，怎么能跟阮诗诗身上的一根毛发相比？

“傅景衍，我不想跟你争吵这些事了。但身体是我自己的，我有权选择我想要的治疗方案，这跟你无关。而且你别忘了，我们本来就是要去离婚的。”

那一刻，傅景衍的胸腔像被塞了什么软绵绵的一大团东西，咽不下，吐不出，甚至无法用任何一句精准的语言去形容。

“林婉，你别再跟我装模作样了。你现在伤成这样，我要是真的跟你离了婚，不就成了所有人眼里最不齿最下作的负心人了？”

想当年，他娶她是因为责任，如今要离婚了，也绝对不能把道德的污点背负在自己身上。

林婉明白，名声一向是傅景衍及其家族最在意的。

摒着呼吸，以及随着每一声呼吸而起伏的心痛，林婉微笑摇头：“没关系，你可以跟爸爸妈妈说，是我在外面有人了，是我不要你的。”

林婉仰起头，双眼亮晶晶的。

“你——”

没等傅景衍怒火更盛，助理敲响了门。

“傅总，阮小姐醒了，她情绪很激动，说自己的左手还是没有知觉，她……”

“我马上过去。”

傅景衍脸上的表情顿时由愤怒转为担忧。他立刻起身，又转头看了林婉一眼：“你先准备手术吧，其他的事，康复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