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加入书架

第一章
发布时间: 2024-02-28 16:19:47

我自幼长在沙场,心中忠义无双。

为了守护南楚河山,纵然浴血沙场、马革裹尸我也丝毫不惧。

但后来,我有了娇滴滴的夫人。

从此百炼钢化成绕指柔,大忠大义从此云烟,我此生只想守护好她。

直到我功成身退,归隐山林那天,有刺客上门时,我才发现我那弱柳扶风的娇妻,一柄软剑竟使得极好。

1

我自开蒙起,便被父亲带去了塞外。

落雁峡外设大渝关,大渝关外,是一望无垠的广阔平原,平原里是让我们整个南楚国头疼多年的北国。

北国人骁勇善战,生性好斗,善游击,喜掠夺。

父亲一生都在与北国周旋,直至七年前,战死沙场。

我萧家世代为将,常有武学天才,原本少将军之位,该是落在兄长陆天赐头上。

但兄长遗传了母亲,生性温柔,自幼体弱,隔三差五便病上一场,父亲就更是舍不得再让他去舞刀弄剑。

而我则是在落雁峡长大,自小便被父亲和各位副将们夸赞天纵奇才,十三岁那年起就敢于出征杀敌。

在那些年里,北国的气焰日渐低迷,本以为能一举将之击溃,然而也是这时候,父亲的身体却出了状况。

他征战多年,旧疾无数,在最后的那几天,手脚已经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了。

可他仍是选择披上血色披风,握上象征着萧家精魂的长弓,在暮年之时,毅然决然踏上战场。

那一战千万将士看着他们的大将军厮杀在战场最前方,黑弓染血,赤甲碎裂。

赤甲将军的铁铠,是被鲜血染红的。

万千将士看着夕阳下的这一幕,纷纷虎目含泪,向天长啸。

那场仗,胜了。

南楚的将军,却长埋在此处。

从此我也没有了爹。

我是被临时推上将军之位的,将士们只信服我爹一人,我爹不在了,他们便只信服我。

在开始的几年,因为大将军的离世,军心涣散,我又缺了太多经验,南楚大军被打得节节败退。

反观北国士气大盛,卷土重来。

就连落雁峡,都被迫让出。

北国一步步逼近,我们退了一关又一关,割了一城又一城。

南楚帝王岑轩壹,面对气势汹汹地北国却也不惧,朝中要替下我将军之位的提议喧嚣尘上,他也不退。

只发上谕,命我不胜不归。

他如此笃定,也如此倔强,直到北国使者再度前来,递出一个止战条约。

面对割城条款都未曾皱眉的帝王却在看到条约的那刻雷霆大怒。

只因北国的条件是,和亲。

2

盛传南楚国慕星公主天人之姿,举世无双,冠绝天下。

若是能把慕星公主派去北国和亲,在结姻期间,北国自当櫜弓卧鼓,维系两国太平。

偏偏岑轩壹不愿让自己的胞妹去和亲,可边疆战事不断,南楚军仍旧节节败退,这一迟疑,又是后退半城。

因此哪怕他再如何宠爱,再如何疼惜清苑,在半年后,终是决定召见使者,打算应下这桩和亲。

也是在这时,我在军中传递出去的消息终是抵达圣前。

「如果要依靠女子去和亲才能换取南楚的太平,我南楚将士哪有脸面站在天地间!」

「如果陛下信我,就给我三年时间,从我手里败出去的,我陆过桥必当夺回来!」

信件上,还附了一块朱红布料,上面缝制了一道绣纹,长弓端立,浩气长存。

是开国皇帝曾赐予萧家的族徽。

最终,我收到的回信只有帝王一笔一划写下的一字:准。

在之后的三年里,一如我当初的誓言,我取回落雁峡,收复大渝关,一步一步,攻至北国城门前。

甚至比我承诺里所要做到的,要多得多。

士气大涨,朝臣终于绽开了笑颜,对我赞不绝口。

南楚百姓也去了愁容,笼罩在上空的乌云终于散去,开始专注于自己的小生活,南楚一派欣欣向荣的美丽景象。

南楚三一九年,我收到了召回的上谕。

此时北国正和南楚僵持,双方谁也不愿意退一步,却也不敢主动出击,一时间,战事也熄了火。

正是如此,我也欣然应了此次回朝。

北国,我势在必得!

在这之前,不若磨一磨他们的锐气,也得让他们好好提心吊胆一阵子。

我决定暂熄战火,交由副将驻守。

家中兄长期盼我能在岁日前归家,但我担心卑鄙的北国趁机进攻,为了尽可能安排妥当,我在落雁峡又多待了一阵。

岁日自然是赶不上了,我甚至在城内多守了一次岁。

因此等我安排结束踏上归家路,进入林都时,已是入了三月。

京城百姓得知我凯旋回朝,自是出门相迎。

也是这时候,我才得知,原来在百姓的眼里,我早已如同那父亲那般,成为了人人称赞的骁勇大将军。

3

归家总是欢喜的。

进城的一路,我被百姓们的欢笑追捧所感染,也渐渐松了唇角,冷硬的气息消散些许。

京都繁荣,柳絮纷飞,大雪一般清逸又热烈。

在人群的簇拥下,连马儿也放慢了步子。

「将军,看这里呀。」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我闻声抬头,正巧一阵风吹过,还没等我看清差楼上是何人朝我招呼,两侧的人们却顿时惊起一阵欢呼。

敏感的感知到旁人的反应,我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才发现脸上的面具竟不知在何时被蹭到了一旁。

难怪方才那阵风吹来,我便觉得脸上有些凉。

常年的边疆生活,使得我不善于应对此时境况,无奈之下我只好慌乱地低下头。

待重新整理好面具后,我才安下心,扯了缰绳继续往前走。

经过一间医馆时,前方侧立着一道纤细身影。

那女子着一身浅白,几乎与漫天地柳絮融作一体,窄袖秀䘿修着体态,束腰罗裙又称着腰身,更显肩薄腰窄,娇小可人。

对方似有所感,正巧放下端详过的药材,慢慢转身,对上了我打量的视线。

心弦被拨动了。

在三月的都城里,在纷飞的柳絮下,我怔在了原地。

一直踏踏前行地骏马也止了脚步。

周围喧嚣的人群失了声音,就连眼前的柳絮都停止在空中。

万物静止在这一眼对视里。

明明女子白纱遮面,面容都瞧不清明,我仍是顿在此处。

外界静谧温暖,我的心却如同入了战场。

兵荒马乱,战鼓震天。

柳絮仍是停在眉梢,肩头红巾被风带起,飞扬在半空,忘了跌回。

女子眉眼一动,打破了世间的静默。

她回眸朝着我微微一笑,露在白纱外头的眉眼弯起,而后低头福身。

柳絮从眼前飞行过,红巾飘落,周遭的喧嚣重新入耳。

队伍仍旧在前行,我端坐在高头骏马上,扭身回头。

女子已经进了医馆,再瞧不见那道白色身影,我却仍执拗地看向那处。

目光稍稍上移,落在医馆的牌匾上——清苑医馆。

好在这些字简单又常用,即便我识字不多,却还是第一时间记得这医馆之名。

我在心中默念几遍,直到拓印在心底后,才放心地转回身子。

4

来到宅门前,我仰头看着门庭,牌匾上端正四方的‘萧府’二字,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我翻身下马,守候已久的家仆立刻迎上前来:「二公子!是二公子回来了!」

「欢迎二公子回府!」

经过一路的归乡祝迎声,我一一笑答,解下肩头的红袍抬手一扬,抛向身侧跟着的家仆。

家仆反应极快,伸手接过这宽长布料。

「反应不错。」我扬了扬眉,不禁赞道。

家仆颤着声音应答,因为得了夸奖而澎湃不已。

「兄长!」乍一见着前方的身影,我撇下身后众人,加快了脚步奔至陆天赐身前。

躬身拂去衣甲上的浮灰,而后俯身跪拜。

萧家香火不旺,到今日,留着萧家血脉的,也只剩下我兄弟二人。

母亲早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便病逝了,此时的萧家一直是由兄长陆天赐当家。

长兄如父,我理应行这个还乡大礼。

「我没有辱没萧家的名声。」我以额抵地,扬声道。

「快起来,快起来。」一只苍白的手伸上前,搭上我的手臂,要将我扶起身。

我赶忙顺着兄长的动作站直身子。

与上次相见时相比,兄长似乎又消瘦苍白了一些,我心下一颤,莫名地心慌起来。

我下唇轻颤,与陆天赐对视着,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陆天赐抿唇一笑:「为兄可还是等你许久了,清河回程怎地拖了数月呢?」

「落雁峡要安排的事太多,让兄长担心了,倒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不对了。」在陆天赐面前,我连声音都不敢太过放肆。

生怕大声了都会吓着自家体弱多病的兄长。

府邸中的长廊也和记忆中重叠,我还未平息归乡的喜悦,便忍不住对着陆天赐说起了在塞外的趣事。

而后谈及京都的事情,我愣了愣,忽然想到方才遇到的那女子,不由得问道:「兄长可曾听说过那清苑医馆?」

「自是知晓。」陆天赐把我的神情一一纳入眼底,轻笑一声后才答道,「冠绝南楚的慕星公主。」

「那医馆果真是公主开设的么?」我眼神一慌,不曾想过堂堂公主竟还在民间开设了一家医馆。

「慕星公主天潢贵位,荣宠无双,陛下许她的自由可不止是开设一间医馆。」

陆天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还带着些意味不明地深沉。

5

我撩开医馆的布帘,一位小医师便迎上来。

医馆比我想象中还要小上一些,小医师也穿得素净,来治病抓药的人不多,一切都井然有序。

我环视过一眼,对着小医师说道:「不必关照我,这般排着号便可。」

「姑娘说了,若是萧将军来了,可前往内室瞧病。」

「您随我来。」

姑娘?是那位慕星公主么?

我这般想着,不知不觉中就随着小医师穿过院子来到了内室。

里头燃着香炉,袅袅青烟缓慢升腾,融进眼前的云雾纹之中。

我顺着着这串云雾抬头,目光落进女子眉眼里,她依旧穿着浅色的秀䘿,端坐在案桌后。

「萧将军。」她倾了倾身,浅浅行了一个礼。

隔着白纱,更显出女子眉眼里的清丽,她身量娇小,坐在那处更显柔弱,抬眸看人时,总带着欲拒还羞的朦胧感。

温婉之余又勾得人心痒。

「将军不若先行坐下。」女子静静坐在那处,烛光摇曳,薄烟弥漫,她柔和着眉眼抬眸望着我,「不知将军有何不适?」

她声音也极动人,音色娇娇,但谈吐间轻缓柔和,能让人忍不住信服她所说的任何话。

我依言入座,薄烟缭绕间,一股有别于熏香炉里的香味被送了过来。

叫我忍不住敛眸,细细感知着这股清香。

「好香……」我轻声喃喃,甚至想要开口询问这香料是用了什么秘法,让人甫一感受便宜然欢喜。

只是还不等我问出,羞于启齿的部位便惊醒了我。

我此时才知晓,方才那阵清香,正是眼前这位女子身上传来的香味。

军中生活鲜少接触女子,竟是让我忘了这些,我捏了捏掌心,恨不得一拍脑门让自己清醒些。

我方才下意识的呢喃,该显得我有多孟浪呢。

稳了稳心神,我这才慎重抬眸,看向面前的女子,隔着白纱,自是看不清她的神色。

但我却是瞧见她眼下带出的一抹浅红,蔓延至眼尾眉梢,带出说不出的撩人意蕴。

是生了情绪的表现,只是不知是害羞还是羞恼……兴许两者都有。

6

叹了口气,我撩起左手的衣袖,将腕上蔓延了整条手臂的伤口展露出来。

「一些小伤罢了,只是军医说近来天热,伤口若是处理不当许会生浓,因此想来医馆瞧瞧。」

女子闻言起身,从案桌后走出来,几步之后矮身跪坐在我身边。

哪怕是面对着如此狰狞血腥的伤口,她的面色依旧如常,只是眼中流露出些许的忧愁。

果真是娇养地女子,这种伤该是吓到她了吧,我如此想着,正打算收回手,却被她抬手摁住。

「将军这伤被处理得很好,清苑姑且先给将军开些外敷的药粉撒上,之后将军每日来医馆换药即可。」

「是么,那麻烦姑娘了。」

「不用这般生疏的唤我姑娘,将军可直唤我清苑。」女子弯了弯眼,轻声道。

我一愣,未曾料到她这般直白坦言,连忙抽回手俯身跪拜:「臣不敢,臣参见公主殿下。」

我伏低身子,却是离慕星公主更近了,那股子让我魂不守舍的淡雅清香更是明晰。

「三年前,将军救我于虎口,而如今,于我有这般大恩的萧将军竟是要这般生分,对我行如此大礼,清苑心想……」

慕星公主慢慢拖长了尾音,「将军不愿唤我清苑,那不妨唤我听月,如何?」

「公主千金之躯,臣,臣不敢……」我只维持着俯首行礼的姿势,半分不敢动。

「罢了,起身吧。」岑听雪轻声开口,见我仍旧谨守着臣子礼仪,便不再强求。

「将军无需拘谨,现下离了皇宫,身居内室,并无旁人。」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依言直起腰身,如此近的距离面前岑听雪的身影就更为清晰了。

可还没等我回话,便又听她说道:「将军此番前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啊?是!」我一凛神,顺嘴便应道。

是了,我这伤已经快要痊愈了,却仍是用了这般借口前来,以慕星公主的聪明谨慎,怎么不知道我是别有所图?

「那么,将军此时可以说明醉翁到底所为何事了。」岑听雪重新坐回案桌后,将熏香炉的镂空上盖又拨开了些。

「此时只有你我二人,听月自问能做到守口如瓶。」

她的语气依旧是那般轻柔,音色娇娇,语速和缓,令人心驰神往。

而这些话落在我的耳朵里,却蓦的叫我放松了下来。

7

「说来也惭愧,借着此伤的由头来见公主,臣的确别有所图,臣……清河……心悦公主。」

我抬手低头,向公主再度行礼,「昨日见了公主……臣便念到了现在。」

说完这话,我便止住了言语,毕恭毕敬地附身在那处,任凭岑听雪发落地模样。

「将军可知,你这话若是传进皇兄的耳里,怕是免不了责罚。」岑听雪娇柔的声音响起,隔着白纱,神色不明。

闻言我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

一直便听闻帝王无情,独宠清苑,慕星公主身为现今帝王唯一血亲,被帝王盛宠也是情有可原。

「臣并不惧。」我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若是因为畏惧皇上责罚,而逃避自己的真心,而不敢对公主表明心迹……」

「请恕臣无法做到!」

我维持着这个姿势,分毫不动。

室内陡然静了下来,烛光被衣袍遮挡住,视线里一片黑暗。

我跪在原地,等着慕星公主对我的审判。

忽然,余光瞥见公主浅月白色的裙角,柔软的布料青黄一瞬,而后蝴蝶一般停驻在我身前。

「抬起头来。」她矮下身子,跪坐在我身边,轻声开口。

随着公主的凑近,那阵香味疯狂地涌进我的鼻息,让我几乎要失了理智。

我顺着公主的命令抬头,发现此刻的慕星公主离我不过一掌之隔,而后,我眼见公主倾身凑近。

原本淡雅的香气不再淡雅,变得撩人至极。

隔着白纱,那瓣柔软的唇落在我的脸颊,缱绻温柔。

慕星公主……亲了我。

我慢慢瞪大了眼睛。

「听月……已知晓了将军心意。」红唇一触即分,岑听雪又凑至我的耳旁缓缓开口。

有更多的未曾道明。

「将军这般说,听月很欢喜。」岑听雪轻声说完,便矜持地直起腰身。

「将军可知,我引将军前往内室,并不单是因为将军的身份。」

「公主请讲。」

「想必将军也听说了皇兄要给听月选驸马一事……但听月实在不愿随意委与他人。」

「唯独将军和旁人不同,是以听月想求将军,帮听月度过这一遭。」

「只是将军神武无双,令无数千金小姐仰慕倾心……如今更是明了将军的心意,唯恐将军不愿……」

8

我心下顿时有些恍然,不由得低声问道:「若是我不来,公主又当如何是好?」

「听月自是……听从皇兄的安排。」

岑听雪声线娇柔,话说得多了,便有更多脆弱流露,待意思表明,已是美目含泪,一副脆弱美人的样子。

「臣自是愿意的。」我疼惜她,既已表明了心意,又知晓了公主的难处,我便不再迟疑。

心下悄然决定了改日上朝时便去向陛下求一道旨意。

出了清苑医馆,外头晨雾早已散开,日光照得地上掀起阵阵热浪。

我回了萧家府邸,刚换下身上的衣物,陆天赐便径直寻来了。

「清河,可否告知兄长,这一大早是去了何处?」陆天赐脸上端是带着浅笑,可我却觉得心头猛地一颤。

难免因为兄长的问询而生出了些许慌乱之意:「弟弟去了清苑医馆。」

「可是见着相见的人了?」陆天赐的神色未动,依旧温柔和煦,柔缓地说着话。

「嗯,见着了慕星公主呢。」我应道,说起心悦的女子,眸光不自觉闪烁着熠熠光彩。

「见着了,可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我上扬的嘴角顿住,兄长的话让我潜意识地生出戒备之心。

但转念一想,兄长对我向来宽容,除却关乎身体健康,性命安危之事,他从来不会过问自己。

偏偏此时,因为自己出了一趟早门,见了一会儿慕星公主,便让他一反常态。

我眸光一闪,心道不好。

「清河可是与慕星公主达成了某种协议?」陆天赐并没有让我踌躇太久,直截了当地点明。

原本舒缓放在大腿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我稍微一吸气,心道避开不得,只能沉声承认。

「我本意只让你去见见慕星公主,清河难得有个心悦的姑娘,对方即使是公主,也总该打上交道。」

陆天赐停顿片刻,神色无悲无喜,看定我的眸子,「但是,我何曾想到,只不过见一面,你就如此离经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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