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教师，受调前往山村支教。

任职那天，我发现前任教师的留言。

「夜里尽量不要外出，有人敲门千万不要回应。」

「若是发生怪异之事，别理会，更别细究。」

「如果条件允许，尽快离开这里！」

1.

山间薄雾缭绕，道路坑洼不平，驴车坐得我屁股生疼。

好在两个小时过后，日头高升，雾气退去，我终于抵达目的。

村长带着村民，已在村口等候。见我到来，他就让人拉开横幅。

「热烈欢迎谢景行老师莅临我村扶贫支教。」

我看着小小的横幅，并不觉得寒酸，反而极尽淳朴与热情，疲乏的身心顿时舒缓许多。

村长带人前来迎接，满脸堆笑地对我问道：“您是谢老师吧？辛苦了辛苦了。”

“不会，不辛苦。”我提着行李下车，村长一把接过，走在前方带路。

我本想去学校看看，以便放好行李。可是村长却说不急，让我先去他家休息，吃过午饭再去学校也不迟。

盛情难却，我跟着他在村中走动起来。

山村约莫两百来户人。几家几户成排，稍为零散地分布在蜿蜒的村路边上。

待我来到村长家中，已经能够落座吃饭。圆桌围了一圈，摆着丰盛的农家菜系。

待饭饱喝足，众人逐渐散去。村长看眼时间，临近十二点钟。

太阳高照，阳气正盛，他对我道：“谢老师，咱们去学校吧？”

2.

时至周末，校园空空荡荡。

我站在校门口，对村长问道：“村长，那边怎么蹲着个老伯？”

只见一个老人正蹲在树丛边上，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脸上挂着的憨笑，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村长解释道：“他叫许合庆。年轻时在外闯荡，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回村就变成这副痴傻的模样了。”

“无儿无女，孤苦伶仃，神志不清也干不了活儿。我看他可怜，就安排到学校看门。”

“谢老师，他喜欢自言自语，你别理他就行。要是造成什么困扰，你来找我，我跟他说。”

闻言，我摇头应道：“不打紧，这也是个可怜人。”

村长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在他的带领下，我很快就把学校转了一圈。

这座村校很小，共有两栋建筑，皆为一层小楼。一栋教室，一栋校舍，外加一片空地便是操场。

来到校舍，村长把钥匙交到我的手中，颇不好意思地笑道：“谢老师，条件有些艰苦，您看看能不能适应？要是不习惯的话，我能在村里另外给您安排住所。”

我打量周遭，除了陈设老旧以外，并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便半开玩笑地婉拒道：“村长，一到六年级的学生，全由我一人来教，恐怕是有得忙了。住这里就挺好，距离近，省下的时间可以多备课。”

听我这么说，村长便不再多劝，帮忙把行李搬进屋后，他就离开了。

离去的背影有些匆忙，不时看着手上的腕表，似乎在赶时间。

在我收拾行李，打扫房间的时候，竟在书桌的底层抽屉里找到一本笔记。

我带着好奇翻阅，发现这是前任教师遗留下来的。

笔记的内容，多是一些生活琐事。不过，我在末尾发现三句话，似乎是对我说的。

「夜里尽量不要外出，有人敲门千万不要回应。」

「若是发生怪异之事，别理会，更别细究。」

「如果条件允许，尽快离开这里！」

3.

明明是春季的午后，阳光正好，气温适宜。可是看着这段文字，我竟是觉得有些发毛。

将笔记本收好，重新放回原位，走出屋外晒着暖阳，这才觉得舒坦一些。

“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吐槽过后，我便不去在意，继续忙活起来。

入夜的校园万籁俱寂。

我点着灯，翻阅学生资料，以得知他们的学习情况，一直忙到深夜方才躺床。

困意袭来，不多时我便睡着，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梦里是校内的场景。

许多地方，村长已经带我走过一遭。可是还有个别区域，我压根就没去过。

从未见过的场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梦里？

睡梦中，丝丝寒意渗入被窝。我被冻得从梦中醒来，翻身扯了下被子。

就在这时，我蓦然瞥见无比惊悚的一幕。

原本拉合的窗帘不知被谁拉开，帘缝中露出一颗脑袋。它趴在窗口，暗中窥视着我……

昏沉的困意轰然退却，我被惊得一个激灵，大喝道：“谁？！”

窗外的人影一晃，瞬间消失不见。我一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就朝外追去。

拉开房门，惊惧不已的我左右扫视。月光皎皎，周遭空无一人。

夜风吹过，带着寒意直窜后脑，令我的头皮阵阵发麻。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回到屋内锁好房门。

走到桌前坐下，一阵粗重的喘息过后，我才逐渐冷静下来，不由得皱眉展开思索。

我看到了什么？错觉么？

学校里，除我和看门大爷许合庆以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存在？为什么村长没有告知？

4.

周末很快过去，时间来到周一。

当我来到教室，发现已有不少学生到场。

他们坐在各自的座位，腰板挺得笔直，双手叠放在桌面之上。紧绷的小脸尽显拘谨，看向我的眼中流露好奇。

“同学们好~我姓谢，名景行。”我露出一个微笑，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老师了。”

“谢老师好~”学生们齐声唤着，课堂很快热闹起来。待我抬手轻压，他们再次安静下来。

我手持点名簿，开始清点人数。

由于全校仅有一间教室，所以一到六年级的学生全都汇聚一堂。总共三十七名，可是到堂的却仅有二十九人。

我有些疑惑，打算放学以后再逐个拜访。

虽然由于年段不同，导致学习进度参差不齐，但学生们都非常懂事，所以教学并不算多么困难。

只是非常忙碌，整个上午过得很快。

午休时间，春风穿过课堂，令人心宁神静。

午后，学生们吃完家中带来的盒饭，然后就趴在桌上休息。

我则坐在讲台上，整理下午的学习资料。

正当静谧之际，教室角落忽然传来异响，我循声看去，那是一名趴着休息的学生。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名叫陈乐，还有个名叫陈安的孪生哥哥，俩兄弟都是二年级的学生。

此时，陈乐正埋头趴在桌上，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我心想可能是做噩梦了，于是便起身走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一股莫名的寒意渗入掌心，我猛的一惊，下意识地抽回了手，旋即发现陈乐瘦小的身躯正在发抖。

“乐乐？醒醒！”我出声轻唤，周边学生逐渐醒来，可是陈乐却始终没有反应。

我不免有些着急，将其身体扶正，于是发现陈乐的小脸煞白，没有半点血色。

他的双目紧闭，流露出痛苦的挣扎之色，泛白的双唇微张，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似乎深陷梦魇当中……

5.

见此情形，我的脑袋发蒙，实在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学生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顾不得太多，我一把抱起陈乐，准备寻找村民帮忙。

他的身躯凉得可怕，以至于我都感到阵阵发寒。

“你们先自习，等老师回来再讲课。”

话音未落，我就抱着陈乐，快步走出教室。

刚出门不久，身后就传来一声呼唤，“谢老师，谢老师您等等我。”

我脚步一顿，转头看去，原来是陈乐的哥哥跟了上来。

见他满脸着急，我便安慰道：“别担心，老师去找人帮忙，乐乐会没事的。”

陈安跑到我的跟前，仰着脑袋道：“老师，把乐乐送去许伯伯那里就行了。”

许伯伯？

我一愣，逐渐反应过来，陈安口中的“许伯伯”，应该就是学校的看门大爷许合庆。

这种事情找他有什么用？难不成，他以前是个医生？反正出校会得经过大门，问一下也不耽误多少时间。

这般想着，我抱着陈乐朝校门口跑去，而陈安则一直跟在身后。

片刻后，我来到门卫室外，发现房门紧闭，并且窗帘半掩，根本看不清室内的情况。

这两天来，我与许合庆的接触不多，所以并不知道他常待何处。

无奈，我只好开口唤道：“许伯，许伯你在里面吗？”

门被猛地拉开，一股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门边探出一道消瘦而苍老的脸，脸颊两侧长着黑褐色的黑斑，昏黄的眼瞳一转，视线便落在我怀中的陈乐身上。

“许伯……”不等我把话讲完，许合庆就低喝着打断，“调皮！这样不好玩！”

话落，他抬手伸向一侧，抓起桌上的陈旧保温杯，手腕一甩就将杯中茶水朝我泼来。

好在这是温茶，并不滚烫，不过还是激起我心中火气。

不帮忙就算了，泼人水干嘛？我一把抹去沾在脸上的茶叶，怒道：“你干嘛？！”

许合庆没吭声，直愣愣地盯着我怀中的陈乐。

“唔……”我循声低头，陈乐竟是悠悠转醒。

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撅着嘴巴，委屈地对我问道：“老师，我惹您生气了吗？”

即便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看着陈乐逐渐恢复的气色，我还是暗松了口气。

当我想要询问的时候，房门又被甩手一关，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我不禁皱眉，心想这许合庆不仅莫名其妙，而且还让人难以沟通。

6.

“醒啦，好耶！”陈安雀跃欢呼，乐呵呵地鼓着掌。

我把陈乐放下，对兄弟二人问道：“要不要回家休息？老师给你们放半天假，明天再来学校吧。”

他们却连连摇头，表示并不需要，于是我又问道：“乐乐身体不好吗？以前是不是也发生过这种事情？”

陈乐挠着脑袋，显得比我还困惑，反倒是陈安抢答道：“老师，我看别的同学这样过。”

我皱起眉，活像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确认无碍以后，我才带着俩兄弟返回教室，照常进行下午的课程。

傍晚放学，我跟着学生一起出校。根据名单信息，前往请假学生的家中拜访。

交谈后我才得知，个别家长并不把学业当一回事，让孩子留在家中帮忙干活儿。

不过，他们的态度都很热情。经过我一番循循善诱的劝说，陆续同意让孩子返校上学。

天黑前，我来到最后一户人家门口，“程丽丽在家吗？”

片刻后，屋内就走出一个小小的人影。她走到门边停步，仰头看着我，神色有些疑惑。

我露出一个微笑，自我介绍道：“我叫谢景行，是学校新来的老师，你是程丽丽吗？”

见她拘谨地点点头，我便顺势问道：“今天怎么没来上学？”

程丽丽抿着唇，细声道：“我爹不让……”

我皱起眉，侧头朝屋内看去，“他在吗？老师来跟他讲。”

程丽丽的眼神闪躲，十指纠结地缠在一块，垂头闷声应道：“他不在家。”

这是说谎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