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加入书架
相传民国年间,流传着一种极损阴德的邪术。
大致过程便是令活人与死尸结合,做些不可描述之事。
无论是癖好特殊的世家子弟,还是意图转运的市井商贩。
一旦遇见某种契机,欲望就会令人做出毫无底线的事情。
至于死尸则需严格筛选,大多是横死的妙龄女子,经过一系列处理方才能够提供这种服务。
它们被称作“艳尸”……
1.
一座平平无奇的县城,规模不大,人口不多。
只是每逢初一、十五,周遭乡镇便会进城赶集。
可谓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老城区内,大小街道纵横交错。
建筑多为青砖黑瓦,且仅有一二层楼的高度。
一条小巷路口,坐落着一家杂货铺子。
虽然铺面有些破旧,但铺内的商品非常齐全。
此时,年轻的老板正靠着躺椅,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蒲扇。
他看向门外刺眼的阳光,叹了口气道:“真热啊……”
正当这时,门边走来一道畏首畏尾的人影。
老板定睛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
正值盛夏,那人竟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身着大衣,头戴礼帽,颈间还系着一条围巾,遮掩住下半张脸。
光看这副打扮,就令人察觉到不太对劲。
老板眼瞳一转,瞥了眼桌上的大红剪刀。
男人匆匆进门,四下看了一眼,随后问道:“请问,您是陆老板么?”
年轻老板点点头,如寻常般招待道:“对,我是陆沉,要买些什么?”
话音刚落,男人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得,眉宇间的神色变得有些激动,“陆大师,你可得救救我啊!”
陆沉眉头一挑,“我可不是什么大师,只是个杂货铺的老板罢了。”
男人情急道:“我听王莽说了,您是有真本事的高人!”
听着,陆沉只是应了一声,“谬赞了。”
平日街坊往来,时常会说起传闻,多是些邪门的怪事儿。
陆沉还算有些本事,一旦得空便会过去帮忙看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种事情处理得多,他的名声自然被口口相传。
当下这名男人,显然就是闻名而来。
陆沉放下蒲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一眼,“遇上什么事了?遮的这么严实,先让我看看吧。”
男人闻言,立马摘下帽子和围巾。
仅是看上一眼,陆沉的心绪就是一沉。
人们常说,印堂发黑是不祥之兆。
那么这个男人的情况,基本算是命不久矣了。
他的面色铁青,嘴唇呈现出不健康的乌紫色。
男人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瞳中却没半点光泽,就这么死气沉沉地看着陆沉。
陆沉皱着眉,又看见男人颈部长着呈片状的暗红斑纹,像是血液不畅的大片淤血。
这是尸斑!
2.
“你说,你是王莽介绍过来的?”
陆沉对男人问道。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这王莽乃是老城有名的地皮流氓,聚众斗殴、嫖娼赌博可谓是样样精通。
他介绍来的人,多半也是差不多的德行。
想到这些,陆沉难免有些反感。
男人生怕陆沉拒绝,一把抓住他的手,竟是开始称兄道弟,“陆老板,您一定要帮帮兄弟啊!”
陆沉当即感到手腕传来一阵冰冷,这体温简直就跟死人无异!
男人躬身曲腿,似乎快要跪下。
陆沉抽回手,托着他的臂膀道:“你别急,又没说不帮你。”
“先坐吧,我们先聊聊。”
男人木讷地待在原地,目光始终锁定在陆沉身上。
陆沉没有在意,拉了把板凳示意男人落座,“喝茶么?”
男人点点头,“谢谢。”
没一会儿,一杯热茶就被递到他的手上。
陆沉也端着杯茶,浅浅地抿了一口,“说说看吧。”
男人喝了口茶,然后就说了起来,“我叫林良东,前阵子跟朋友逛了趟风情街,嗯……”
话刚开口,林良东就显得有些迟疑。
这种事情任谁开口,恐怕都会觉得尴尬。
不过陆沉倒是能够理解,风情街提供的服务,无非就是各取所需。
一方要财,一方图色,没什么值得稀奇。
林良东又喝了口茶,这才继续道:“起初一切都好好的,只是这段时间我开始做很奇怪的梦。”
“梦里,我站在风情街的路口,不受控地朝里边走。”
“街边站着许多衣着暴露、搔首弄姿的女人,她们不停地对我招手。”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迷糊糊地进了一条巷子,然后又走进一间屋子。”
陆沉静默听着。
林良东面露回忆之色,努力形容道:“我上到三层,进到一个房间。”
“整个房间只点着一根红烛,显得有些昏暗。”
“陈设就只有一张桌、两把椅,墙角放着木柜,墙边还有一张木床。”
“在那张床上,侧躺着一个女人。”
“她只穿着一件薄纱,单手撑着脸颊,就那么暧昧不清地看着我……”
3.
剩余的内容无需林良东多说,同为男人的陆沉也能明白。
这不就是普通的春梦么?
陆沉表情古怪,问道:“然后呢?”
见林良东神色不太自然,他便轻松道:“你我都是男人,你放开说,我能理解。”
林良东讪讪一笑,接着就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
在梦里,他和女人无比沉醉地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无论什么姿势,她都非常配合。”
“那种美妙的感觉,我从未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体验过。”
说起这些,林良东竟是流露出陶醉的神色。
听他说完一长段描述,陆沉微吸口气,忍不住道:“林先生,其实你也可以挑些重点来讲。”
林良东面色一僵,恢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怪就怪在每次做完这种梦,我的运气都会变得很好。”
“单说牌局,逢赌必赢,简直就是老天爷在给我塞钱。”
顿了顿后,他补充道:“在梦里,我和女人玩的花样越多,持续的时间越久,我就赚的越多。”
“有段时间,我甚至以为她是神仙,我赚的钱算是她给我的奖励。”
梦境影响现实,这事可不寻常。
陆沉的表情有些凝重,“你认识她么?”
林良东当即摇头,随后又略微皱眉,“我不太确定,我看不清她的脸。”
在交谈的过程中,陆沉也在观察林良东。
他暗自得出结论,对方萎靡的气色,并不仅是纵欲过度的表现,而是整个人的气色都快被灵异的梦魇吸干了。
寻常而言,怨灵也讲究“冤有头,债有主”的说法。
无缘无故的情况下,它们极少会缠上常人,更不会把人折磨到这种程度。
陆沉不禁揣测,林良东梦里的女子会不会是来寻仇报复的?
他正色道:“林先生,近段时间你可曾与人结怨?”
林良东皱着眉,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
于是,陆沉又问道:“那么,可有女人因你而死?”
“无论是直接原因,还是间接原因,还请不要隐瞒。”
林良东的目光一阵飘忽,随后又故作强硬地直视陆沉,矢口否认道:“当然没有了。”
凭借这种反应,陆沉已能猜到些许内情,眼神变得略微复杂。
这时,林良东又哀求道:“陆兄弟,你要相信我啊!除了你以外,我真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了。”
“近几天来,每晚她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变得越来越虚弱,这么热的天还莫名觉得冷。”
“你瞧!还长出这种鬼东西,我还怎么见人呐?!”
林良东解开衣扣,将脖颈、胸膛全都呈现在陆沉眼前。
暗红色的尸斑遍布,让人觉着触目惊心。
林良东哭丧着脸,“我去过医馆,那帮庸医根本找不出什么原因。”
“唯有一个老郎中说我是邪气入体,给我开了点药,但却治标不治本。”
“他说,要想彻底祛除,还得找到根本原因。”
“我要是知道的话,哪里还需要去看病?!”
说起这些,林良东的语气略显不善。
他话锋一转,对陆沉道:“陆老板,我真没办法才找到你这。”
“你开个价,多少钱都行!”
这番避重就轻的言辞,令陆沉有些反感。
具体事情都不交代明白,这要如何处理问题?
至于为何有所隐瞒,无非是干过见不得人的事情。
一件和女人、怨灵、死亡有关的事情……
4.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这种情况最容易出问题。
陆沉一阵沉默,迟迟没有应允。
对面,林良东眼里充斥着强烈的诉求。
“因为怪梦,我整日精神不振,无论做什么事都浑浑噩噩。”
“好几次险些跌下楼梯,要不是有人拉着,恐怕已经卧床不起了。”
林良东再次哀求道:“陆老板,你要是不肯帮忙,我只有死路一条!”
人命关天。
陆沉微叹口气,不再追问什么,“林先生,你先等我一会吧。”
说完,他就朝店铺里侧走去。
穿过走廊,后侧设有一个房间。
拉开门,一股静心宁神的香火味扑面而来。
房间的面积不大,桌上、柜里皆是放着各种各样的法器。
陆沉点燃三根长香,面露虔诚之色,先拜祖师后请符。
未过多久,他从屋内退出,重新回到店铺,将一枚呈三角状的护身符交到林良东手上。
林良东看着不足巴掌大的护身符,问道:“就一道符?没有桃木剑、八卦镜之类的东西?”
“陆老板,我有钱。”
听着暴发户般的口吻,陆沉有些无奈道:“这道符已经足够了。”
“只要你贴身佩戴,就能消除梦魇,状况也会慢慢好转。”
“睡觉就挂在床头,洗澡也得挂在墙上。”
“切记,一定不能弄湿,要是符纸遇水,那就失去效用了。”
即便听过解释,可林良东依旧担忧。
在他的再三央求下,陆沉又请了几道消灾镇邪符,并要求他贴在床头以及门框之上。
林良东一阵感激,阔绰地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钞票。
千元面额,这手笔堪称阔绰,都能顶上杂货铺三个月的营收了。
得偿所愿的林良东把符纸收好,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5.
第二天,陆沉如往常一样开着自己的杂货铺。
虽然生意平平淡淡,但不时会有街坊过来闲聊。
人来人往,为小小的杂货铺增添许多人气。
午后,陆沉刚吃过午饭,林良东就来到店中。
他满脸堆笑,打了个招呼,“陆老板,今天生意如何。”
陆沉笑了笑,应道:“凑合吧。林先生怎么有空过来?”
“办点事情,顺道就来了。”
虽然林良东的气色只比昨天好上些许,暗红尸斑也尚未褪去,但是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却是抖擞许多。
“陆老板,你给的符纸真是神了!我已经好久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林良东问道:“什么时候有空?我设宴请你吃饭。”
陆沉摆摆手,“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应该的。”
话锋一转,他又坦诚地提醒道:“其实,我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符纸能保你一时,却保不住你一世。”
“要是欠下业债,想办法趁早还了。”
提起这些,林良东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不过还是连声应好。
接着寒暄一阵,林良东就起身离开了。
陆沉目送他的背影,许久后才收回目光。
告诫已经带到,如何抉择便是林良东自己的事情了。
“人各有命。”
陆沉摇摇头,不再多想,转而收拾起自己的杂货铺子。
6.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是五天过去。
日落西沉,夜色逐渐浓郁。
待到入夜以后,杂货铺就显得有些冷清。
确定不会再有客人,陆沉就关上铺门,走上二楼准备休息。
正当睡梦深沉的时候,他隐约听见楼下传来“咄咄咄”的敲门声。
陆沉睁开眼,便听见敲门声愈发激烈。
他皱眉起身,拿着床头的手电筒,披了件外套来到窗边。
拉开窗户,陆沉探头朝楼下看去。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能看见一个男人正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的模样像在防备什么。
他抬手不停拍门,举止显得无比慌张。
男人察觉到手电筒的光亮,扬起脑袋,“陆老板,救命呐!”
手电筒照亮林良东惊恐扭曲的表情。
陆沉心绪一沉,应道:“稍等,我马上下楼。”
片刻后,他就来到一楼,刚拉开铺面的木板门,林良东就慌慌张张地钻了进来。
这间其貌不扬的杂货铺,却给他一种无比安全的感觉。
林良东长舒口气,又咽了口唾沫,拉着陆沉的手道:“陆老板,出事了啊,你一定要救我!”
陆沉眉头微皱,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先说清楚,我才好想办法。”
林良东闻言,从怀中取出护身符,“你看……”
只见三角护身符的中央,出现一片水渍。
原本正黄色的符纸,莫名变得赤红。
见此情形,陆沉的神色有些严肃,“这符遇水了?”
林良东连连摇头,“没有啊!陆老板,我按照你的吩咐贴身佩戴,无论洗手还是洗澡,但凡手上沾水,必定擦干后才敢触碰符纸。”
陆沉摸着符纸,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这枚本该辟邪化煞的护身符,竟然散发着一股莫名森冷的气息。
随着自习端详,陆沉才发现符纸中央的红色水印,并非是因为朱砂遇水的缘故,而是留下水印的液体本就自带红色。
他微叹口气,看向林良东。
自对方进门以后,陆沉就嗅到一股异样的臭味。
经过一番判断,他才得出结论。
这是尸臭……
7.
陆沉复杂的眼神,令林良东倍感忧心。
他惴惴不安地问道:“陆老板,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这……我这情况还有办法解决么?”
陆沉拉来一张板凳,“坐下说吧。”
落座以后,林良东才逐渐缓过劲来。
陆沉平静道:“林先生,从头开始说,说得详细些。”
于是,林良东就说了起来。
“陆老板,这枚护身符我一直戴着。”
“效果非常显著,我不再做奇怪的梦,精神越来越好,身上的红斑也慢慢褪去。”
顿了顿,他接着道:“今晚,王莽约我去了一家夜总会。”
“舞女在台上跳舞,女郎在身旁陪酒。”
“我忽然感到上身一阵发寒,伸手一摸才发现那是装护身符的口袋。”
“不等我拿出来看,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昏睡中,我又做梦了,那个女人又来找我了啊!”
林良东神色惊恐,语气变得非常激动。
陆沉看着已经失效的护身符,问道:“你回过家么?”
林良东摇摇头,“我醒来发现护身符变成这样,连忙就赶来找你了。”
有能力破坏符纸,绝对不是一般的怨灵。
即便没去林良东的家中看过,可是陆沉已经能够猜到,恐怕其余符纸也尽数损坏了。
这么一来,亡魂对生人的影响必将更加恶劣。
陆沉抬眸,对满脸惶恐的林良东问道:“这次你梦见什么了?”
林良东哭丧着脸,描述道:“我又进到那个房间了。”
“屋内点着的不再是红色的蜡烛,而是一根白色的蜡烛。”
听到这,陆沉的心绪微微一沉。
红烛代表喜,白烛代表丧,那怨灵显然是打算动真格了。
见林良东慌张不定,陆沉便没有开口。
即使告知这些信息,也只能徒增惶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