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得了白血病，我不顾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为他捐了骨髓。

后来，我缠绵病榻，妻离子散。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其实弟弟的配型也是成功的。

他也适合给爸爸捐骨髓。

只是爸妈，舍不得他来捐而已。

后来，我重生了。

重生到要捐骨髓的那一天。

1

妻子怀孕5个月的时候，我爸查出了白血病。

全家人当中，只有我一个人配型成功。

而我身患先天心脏病。

妻子坚决不同意我去配型：“林志扬，你有先天心脏病，万一手术过程有一个好歹，你想过我和孩子吗？你要是一定要去，我就打了孩子和你离婚！”

我妈跪在地上求我：“儿子，医生说捐献骨髓不损伤身体的，妻子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爸可就只有一个啊。”

我弟弟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哥，你老婆这是不孝，你连孩子的面都还没有见到过，能有什么感情，但是爸养了你二十多年。”

经过几天的以泪洗面和思虑，我还是决定挽救爸爸的性命。

然后义无反顾地去了医院。

我爸得救了。

但是我，先天心脏病加上捐献骨髓，一度卧病在床。

伤心劳累中，妻子不慎流产了！也绝了我们夫妻的情分！我因为愧疚，主动净身出户。

虽然慢慢康复，但是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甚至都无法胜任最基本的工作。

我只能辞了工作，宅在父母家，每天给爸妈弟弟一家子洗衣服、做饭。

直到有一天。

我在抽屉里看到一张配型报告，上面写着我弟弟林志邦的名字。

结论是——配型成功。

原来他们一直在骗我，明明弟弟可以捐献，却骗我一个心脏病人捐献，导致我离了婚，妻子流了孩子，不人不鬼地生活着。

我拿着报告想去找我妈理论，结果一脚踩空。

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只是我没死。

我重生了。

迷迷糊糊中，医用酒精的味道冲进我的鼻腔，我醒了过来。

环顾四周，一片惨白，这是我的熟悉的场景：在医院里，在我爸的病床前。

我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差点泪流满面——我的孩子还在。

很好，我重生到了捐献之前。

这一次，我要拼命守护好自己的东西。

我妈李秀珍拿着配型报告在病房里转悠，嘴里不停地喊着：“老头子，你有救了，我就知道志扬一定和你配得上。”

我爸躺在病床上，脸色微微发白，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神采，满意地点了点头。

转眼间，我妈已经到我跟前，手舞足蹈。

“儿子啊，全家当中只有你一个人配得上，你就是家里的福星。咱赶紧让医生抽你的骨髓，救你爸爸吧。”她兴奋地说着，颧骨处的横肉在跳动。

我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报告，林志扬，配型成功。

只是现在看起来，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我本来以为，我妈是迫不得已，在儿子和丈夫之间，她只能选择丈夫。

这无可厚非。

就如同我，在妻儿和父亲间，也艰难地偏向了父亲。

但是现在，我不干了。

我冷漠地看着妈的眼睛，说道：“可是，妈，我有先天心脏病，捐骨髓是要全麻的。一个不好会死人的，我死了你孙子怎么办？你想想你儿媳的肚子，你也要给孙子一条活路啊。”

她吓得一个激灵：“干吗啦你。我不是要杀人，只是为了救人啊。儿子，捐骨髓不会伤害身体的，孩子以后也还会有的，但是你爸……你可只有这一个爸爸啊。”

她有点情绪崩溃，说着说着就嚎了起来。

还是这套说辞，我听着觉得很可笑：“可是我爸不止有我这一个孩子，我们是不是应该看看弟弟的报告。”

“你说什么？”我妈的脸煞白起来，“邦邦早就配型过了，不匹配，你知道的呀。”

“真的吗？报告给我看看呢。”我不依不饶。

“你什么意思？”我妈的眼睛睁得滚圆。

躺在床上一直虚弱着的我爸，却挣扎着拗起了上半身，冲我骂道：“不想捐，就滚吧。”

滚就滚，我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病房。

身后传来我妈的骂街声：“丧良心的狼崽子，早就知道你靠不住。”

2.

我打车直奔父母家。

爸妈在医院，弟弟在上班。家里正好空无一人。

凭借脑海中的记忆，我在书房抽屉里找到了弟弟的配型报告。

再一次看到真相，内心的委屈还是喷涌而出。

这就是我的好爸妈、好弟弟。

我把证据赶紧折好，放进包里。

我弟弟的电话如期而至。

一上来，他就拿腔拿调：“哥，听说丢下爸妈，自己一个人走了？你知不知道妈一个人缴费都找不到窗口，你怎么就放心的……”

我等他滔滔不绝说了一通后，才问：“那你呢，爸生病以来，你去了几次？”

“我要工作。”他有点气急败坏。

他前两年考上了事业单位，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光宗耀祖，一时间风头无两。

我爸病了以来，他从来没有在医院陪过夜。所有的挂号、缴费、拿药都是我在弄。

“我也要工作啊。而且事业单位的工作，不是很轻松吗？”我不再惯着他。

“好好好，我会抽空去看爸的。”林志邦转头开始说起了配型的事情，“但是我刚刚知道，你配型成功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志邦，你也知道，我有先天性心脏病，而且你嫂子五个月了，孩子不能没爹啊。”我假意和他迂回。

林志邦暴怒了：“哥，五个月的孩子就是一滩肉，你和他还没有见过面呢，哪来的感情，不要自我感动了。爸养了你二十多年，你要有点良心。”

我假装委屈地说：“你让我好好想一下。”

“想想想，有什么好想的，如果我配型成功的话，我早就捐了，这还需要想吗？”

幸好是电话，不是视频，不然林志邦就要看到我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了。

“是吗？”我笑着把他的配型报告拍照发了过去，“那就成全你。”

我挂了电话，心情无比舒畅。

然后赶回了自己的家中。

这个时候，大概我的妻子曲婉婉还在家中生闷气。

当初，我爸一查出病来。

我妈就撺掇所有认识的人去做配型，三大姑六大婆都没有放过。

最后，我妈失望地说一个人都没有配上。

家里剩下我没有去配型了，我妈想让我最后一个去试试。

当时好脾气的曲婉婉也生气了。

“妈，志扬有先天心脏病，怎么还要配型呢？就算配上了又怎么样？”

我妈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一个劲地在我面前哭诉：“儿子，你去试试吧，大概率是配不上的，所以你别担心其他的，但是这是你的心意啊，你要让你爸死不瞑目吗？”

我动摇了。

曲婉婉红着眼睛盯着我：“志扬，你要想清楚，你的身体要是夸了，咱们好不容易要的孩子怎么办。”

我当然知道，妻子的输卵管有些堵塞。

结婚多年，迟迟没有怀上。

眼看我们快三十岁了，所有人都很急。

每次父母有微词的时候，我都打哈哈掩饰过去。

最后实在逼得急了，我直接说自己有病，还在治疗中。

父母至此闭了嘴，再也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过孩子的事情。

但是无心插柳，没有了被催生压力的我们，今年突然怀上了。

连带着多年来就诊的医生都为我们高兴。

我哭着问我妈：“妈，可以再等等吗？再找找合适的配型，婉婉还怀着孩子离不了我啊……”

我妈的脸冷了下来：“你觉得呢？按照你爸的病情，两个月都等不及。现在只是让你去配个型，成功概率多小啊，你都害怕成这样。我们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要么你现在跟我去，要么你就是不孝子，以后不要进我们林家门了。”

上辈子的她，不由分说把我拉去医院了。

曲婉婉无奈地叹口气了，最终我们的婚姻走上了绝路。

本以为回家后父母家人能善待我，但是我太天真了。

父母兄弟不乐意了，觉得我不赚钱，在家白吃白喝。从此以后没了好脸色。

我妈说：“你离婚的时候，怎么不多要点钱呢。哪男人这么大年纪了还赖在父母家的。”

我弟弟也抱怨：“过段时间我女朋友要来，哥，你还是租个房子出去住吧。”

享受了我的骨髓的父亲，也在一旁揶揄我：“我也做了骨髓手术，怎么不像你那么娇气。”

呵呵，这就是我的“好”家人。

3.

所以此刻，曲婉婉看到我的时候。

眼里无比震惊，她甚至结结巴巴地问：“志扬，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要留在医院里照顾你爸吗？”

“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你怀着宝宝也很累的好吗？让志邦和我妈照顾呗。”

我这副洒脱样子，在曲婉婉看来是简直不可思议。

以往她劝了我几百次，我还是兢兢业业地往医院跑。

“其实，真的要适当注意下自己的身体。”看着我的摆烂，曲婉婉的内心其实在偷偷狂喜。

我试探地问道：“老婆，我和你说件事，你不许生气。”

她点了点。

我随后把自己配型成功，我妈逼迫我献骨髓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惊掉了下巴。

听到我再三保证，绝对不会不顾身体不顾她们母子后，曲婉婉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轻轻搂着我：“老公，你能做出这么难的选择，我真的好感动。我一定会发动所有的社会关系，帮咱爸找到合适的造血干细胞的。”

我翻了个白眼：“其实吧，他们已经找到了。”

我从包里把林志邦的配型报告拿了出来，狠狠地拍在桌面上。

曲婉婉瞄了一眼，不可置信地问我：“这是9月28日的报告，上个礼拜就已经出结果了吗？”

“嗯，没错。”是啊，我爸妈他们老早就知道结果了。

“那……那他们为什么还要……还要让你去做配型？”曲婉婉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却大大咧咧地窝在沙发上吃着车厘子，满不在乎地说：“简单来说，他们就是不舍得让林志邦捐献，所以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不惜让我承受生命危险。”

曲婉婉怒不可遏，要不是我拦着，她这会儿大概已经冲到医院吵架了。

“他们还是人吗？”曲婉婉甚至带着哭腔。

我吐掉嘴里的核，认真地说：“可以说看起来已经不像人了。但是老婆，他们一开始既然有这种打算，我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最近我们都要注意防范了。”

“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你。”

果然不出所料。

我妈的电话源源不断地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