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的葬礼很隆重，商政各界吊唁人士来了很多。

一部分人是迎着顾家新任当家人顾霖修的面子，但大部分都是冲着顾老爷子的人格魅力。

顾老爷子芝草无根，白手起家。后又中年丧子，将唯一的孙子一手培养长大。

他做事规矩，重情重义，强势却不强压，但唯独对顾霖修的婚姻干涉很大。

有人说，他是嫌弃苏晴的出身，门不当户不对。

毕竟，苏晴比顾霖修大四岁，当年还是在酒吧会所那种地方当乐队主唱。

也有人说，他后来给顾霖修找的温然，也不过就是家里司机的女儿。虽然后来读了医学院当了大夫，但一样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最多就是乖点，会哄长辈开心呗。

但别人说只是别人说。

温然心里是明白的，爷爷曾在弥留之际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问她。

“然然，你恨不恨爷爷？爷爷知道阿修他对你不好，你过得很不开心吧？”

温然只是哭着摇头。

“爷爷知道自己是很自私的，然然。阿修父母走得早，他是爷爷唯一的孙子。爷爷帮他选了你，只是因为爷爷看人看得准，爷爷知道你是真的喜欢他，那些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不过都是精于算计，尔虞我诈。阿修不是那样的人，爷爷了解他。所以爷爷知道，只有你才是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照顾他的女孩。”

“爷爷把他交给你了，然然，你相信爷爷，现在他还太年轻，得不到的永远不死心，得到的偏偏不知道珍惜。等他再成熟一点，就会知道你的好……”

“你再给他点时间，再等等他……好不好？”

冰冷的墓碑上，老人的音容笑貌已经永远凝刻不朽。

温然跪在墓碑前，视线被泪水模糊了，又清晰，再模糊。

爷爷，对不起……

她知道自己将要食言了。

就在刚刚，她在人群中看到了苏晴。

顾霖修最终没有把事做绝。

温然还是跟他一起站在家属区的，苏晴虽然来了，但只是在宾客区远远站着。

她高高瘦瘦，穿着一身黑风衣，皮靴到膝盖，气质一如既往那么酷。

听说她当年被分手后出了国，搞了个像模像样的乐队，专辑出了几张，混得挺不错。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如果不是顾霖修默默在背后给她加持背书，以她的才情和能力应该

还够不上这么好的机遇。

温然看到顾霖修只是在人群中冲她看了那么一眼，眼睛里无限的温柔就像是揉碎了一样。

可这么多年了，就那点揉碎了的碎片，他都不曾给予过自己一片。

温然想，爱他的时候，她义无反顾。

嫁他的时候，她信心满满。

如今，自己彻底输了。

葬礼结束了，宾客们陆陆续续离开。

温然依然跪在墓碑前，一动不动。

顾霖修走到她身后：“回去了。”

温然：“我想再陪陪爷爷。”

顾霖修看了眼腕表，眉峰拧出几分不耐。

车停在十米开外，苏晴一手插兜，一手夹烟，靠在车门处，等他。

顾霖修吸了一口气：“人都走了，不用作秀。”

温然甚至没有转脸看他：“字我已经签了，在书房抽屉里。东西我也叫孙姨都帮我打包了，回去拿了就能走。我没耽误你们的事，所以你也不要再打扰我陪爷爷了，行么？”

顾霖修有些恍惚，他没想到温然的动作可以这么快。

不过，从她早上摘婚纱照的行为来看，她确实是个执行力非常强的人。

打小就是，从没变过。

“那你住什么地方？”

顾霖修犹顿了一下。

滴滴滴——

一阵刺耳的鸣笛传来，顾霖修扭头过去，看到苏晴站在驾驶窗边，伸手进去按了下车喇叭。

她在催他。

温然：“你走吧，不用管我的事。我有手有脚有工作，又不会露宿街头。更何况，离婚补偿上，你也不会亏待我的，不是么？”

顾霖修：“当然。”

车子开下墓园半山，顾霖修不经意地往后看了几眼。

温然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什么时候搬走？”

苏晴抽了几口烟，车厢里瞬间缭绕肆意。

顾霖修下意识皱了眉，打开窗子。

“不是戒了么？”

苏晴笑：“这不是心情好么？”

顾霖修偏过脸，严肃盯着苏晴。

苏晴歪了下头，半个身子依上去，指尖在顾霖修的喉结上轻轻滑弄着。

“怎么？忘了我们当初发过的誓了？老爷子前脚进棺材，我苏晴后脚就进顾家。”

顾霖修眉头一倏：“苏晴，那毕竟是我爷爷。”

盯住苏晴那双清冷绝神的眼睛，忽而一瞬，顾霖修脑中浮现出来的，竟然都是温然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眸孔。

手机响了，冲淡两人之间一瞬即发的火药味。

苏晴坐直，打了个OK的手势：“不说了，我的错。”

顾霖修没理会她，低头看着屏幕上——

温然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