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殿内小太监已经添了四次茶，可是凤帝此夜与凤墨麟博弈似乎毫无困意，平日里两人棋局总是难分高下，今日凤墨麟连连败于凤帝。

凤墨麟抬手，落子。

凤帝一枚黑子落在凤墨麟致命之处，凤墨麟浅笑摇头道：“儿臣又输了，父皇棋艺更胜一筹，不如今日就到此处吧。”

凤帝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局，面色从容开口：“不是朕棋艺更胜一筹，而是今日你心不在此处。”

凤帝一语道破凤墨麟心思，凤墨麟拿着棋盒略顿了顿，脸上强挂着笑容回话：“父皇莫要打趣儿臣，是儿臣棋艺不精。”

“麟儿，人生如棋局，一子落定便不可再改，更无悔棋一说，你心中惦念着谁朕心中清楚，切莫因为儿女私情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父皇，儿臣…”

“你可想过你对她的情原本就是在害她，你生在帝王家，日后皇位之争你也要让她牵扯其中吗？还是说你要为她放弃皇位？如今你是皇子你都护不了她，日后你一介布衣又怎能保她。要是你因为她动了旁的心思，那朕就断了你的心思。”凤帝说的决绝，凤墨麟手中的棋盒打翻在棋盘上，哗啦一声原本的棋局被散子冲乱。

离开承乾殿时凤墨麟仍旧愁容满面，翩飞的思绪引着他去约定好的西宫门，却也不见霍梧栖身影，这本就是他意料之中，自己迟了那么久，她不会一直等他。

今宵一揽柔和月光引得一墙红，一簇落花被一夜的风雨吹满地。脑海里浮现出霍梧栖一颦一笑，她唤他一声声墨麟，眉眼中掩不住的情意，可每每到这里他总记起凤帝那句话，他怕他终究护不了她，更害了她…

那日分别后霍梧栖再未见过凤墨麟，霍梧栖因为凤后的话也不再向别人打听凤墨麟的近况，两人在那一夜之后断了所有联系，只有那一支海棠滴翠珠玉簪霍梧栖当做念想，时时摘下看，聊以慰藉罢了。

为了贺陈贵人所诞十皇子满月，凤帝特意在举行宫中合欢宴，宴邀正三品以上大臣赴宴，赴宴人多，凤紫霓偏偏喜爱热闹，霍梧栖为她寻衣衫一转眼的功夫凤紫霓便在她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霍梧栖紧忙跑出紫宸殿，绕着紫宸殿附近的合宫里寻人，可是连影子都未见。霍梧栖踏出偏门，一抬眼正好与前来赴宴的凤墨麟迎面相视。

“九皇子安。”霍梧栖紧张，她低着头，退到墙根行礼，她以为会同原来一样，凤墨麟依旧会宠溺的对自己轻笑，可是如今他从霍梧栖身边走过，两人如同陌路人一般。

猛然的那一瞬间，霍梧栖心中一霎深陷，原本所有的期待都落空，直至那个人从自己身边离开，他的目光都不曾注意到自己，凤墨麟所表态度已然像是白纸黑字，一清二楚。他们之间当真隔着另一番天地，无法触及的莫测变换。

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百花时。

霍梧栖回到紫宸殿时凤紫霓早已坐在殿内，手里拿着从御膳房讨来的桂花糕津津有味的吃着，“梧栖，你一过来尝尝，他们特地在桂花糕里加了玫瑰花瓣，好香好香！”

就算是人间珍馐如今的霍梧栖也是吃不下半分，霍梧栖沉默不语替凤紫霓斟茶，凤紫霓侧着脑袋看着霍梧栖失落的神情询问：“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刚刚御前侍奉的孟公公来了，说要你去宴会凑凑人数，你若是不想去我便叫人回了他。”

“不…不必了，奴婢去去就来。”霍梧栖放下手中茶壶，带了几个平时机灵聪明宫婢去宴会。

春露朝亭里群臣毕至，殿上凤帝也是不亦乐乎，凤帝近身坐着的是陈贵人和嘉贵妃，听说凤后今日身体有恙，不宜出席宴会。这后宫前朝聚在一起，多生是非之地，凤后自是想躲个清闲。

孟公公吩咐霍梧栖御前奉茶，不过凤帝今日大喜杯杯饮酒，茶盏里的茶都未添过，霍梧栖站在一边也算是清闲。

“皇上，茶凉了，奴婢给您再去换一盏。”语毕，霍梧栖端起白玉青花瓷碗朝后殿走去。

她装作不在意，可是眼神每一次凝望都是无比的上心，她看着凤墨麟坐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但她站在御前这么长时间，哪怕是凤墨麟向凤帝敬酒时，凤墨麟的目光都不曾在霍梧栖身上停留一秒。

霍梧栖端着茶盏，席间座位紧凑，容人来回的道本就窄，霍梧栖往后殿走，恰好几个小宫婢端着果子而来，霍梧栖避让之间一不留神一个踉跄。

“梧栖小心些。”幸好阿玥在身后扶了霍梧栖一把。

“多谢。”霍梧栖转头浅笑，可是她心中不是滋味，凤墨麟就在她身边，她快要摔倒的那一霎他都没个举动扶自己，自顾自的品他那盏清茶，悠然自得。当真是要将这关系撇的一干二净，真如凤后所言，权衡之后明白什么对自己更重要。

霍梧栖抿唇拿着茶盏离开。凤墨麟右手紧紧攥着桌布，他想扶，再迟一刻他一定会将霍梧栖紧紧拥在怀里，可是如今他不能，他要她安好那给她的就是不让人察觉的爱，他不想霍梧栖为自己卷入这本不属于她的争斗。

时值已入秋一年繁花凋零季，宫中命运纠葛似海深。霍梧栖殿后倒茶，可她心神不定茶盏的水溢出都不知，恍然惊觉连忙去擦手也被热水烫伤，白皙的手背渐渐发红，霍梧栖眼眶中流转的泪花终于把持不住，一滴，两滴…

泪水落在手背上，滑落在溢出滚烫水的茶盏里，她压着自己的声音，她试图让自己的停住，可是每每想到凤墨麟骤然冷漠的态度她的心中悲恸就犹如这茶盏中的水，不断溢出。

“你可想好了。”凤后摇着团扇，躺坐在床榻上神色有些倦怠，红鸾殿里鸾凤鸣香味浓重，鸾凤鸣是凤帝独赐给凤后的香，整个后宫为此一香的专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