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震霆一听这话，原本刚好一点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加糟糕。

他也颇为气恼道：“你以为我想吗？还不是我那不争气的女儿来求我了？”

皇甫先生口气也不大好：“你怎么就好端端的，又多了个外孙出来？”

这玉老头是不是越来越傻了，怎么让自己的女儿去收养一个不知名的孩子进侯府，难道是觉得平昌侯府家大业大，想要给外人分一杯羹？

玉震霆眉头锁死：“这件事我也不清楚！我也是今天刚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外孙！”

“你的外孙，你不知道？”皇甫先生明显不相信玉老头的话。

玉震霆烦闷的摆摆手：“我都这把年纪了，骗你有什么意思？鸢儿今天突然领来个小孩，和我说这是她收养的孩子，以后就是谢家的嫡子。”

“我问她这是什么情况？她说什么也不告诉我，只说让我给那什么谢招弟写封推荐信，说是要去你的学堂念书。”玉震霆又连连叹了口气：“这儿女都是父母上辈子欠下的啊！”

“那你就管也不管？”皇甫先生不赞同道：“这孩子是什么来历？你查清楚了吗？”

“不知道！”玉震霆话里话外也在置气：“我就想不明白了，一个沿街乞讨的小乞丐，怎么就那么得我女儿的青睐呢？”

“乞丐？”皇甫先生眉心微蹙。

“是啊，一个无父无母，沿街乞讨的乞丐！”

皇甫先生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他仔细回想着自己见到的谢招弟的样子。

他一副白白嫩嫩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当过乞丐，倒像是被家里呵护长大的孩子。

“如果按你这么说的，我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奇怪，街边的乞儿，你也见过是什么样子，生活困苦，就算不是满身伤口，最起码手上也应该有点茧子。”

“可是那孩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像受过什么委屈的，你可经点心，千万别让鸢儿被骗了。”

鸢儿就是一个傻孩子，当年成亲的事儿，他也听说了。

是她自己非要嫁给谢远恒，以他们这种过来人一看，就知道这谢远恒没安什么好心，偏偏那孩子还看不清。

如今又收了个养子，当做嫡子，以后她的日子估计就更艰难了。

这么好的孩子，却在婚姻上出了偏差，真是可惜呀！

皇甫先生的这番话提醒了玉震霆，是啊，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非这个孩子不改了？

他那个亲家母为人吝啬，因为怕多花点银子，家里的奴仆都少之又少。

如今，又多了一个吃饭的嘴，她就欣然接受了？

忽然，一道略有低哑的声音响起：“师父……师妹……这些年过的是不是不大好？”

若是生活的好，怎么会五年没有孩子？

谢家一家人，又怎么会让她收养孩子呢？

他本来以为自己听到她有了孩子，心痛已经是最痛了。

可是直到听说，她收养了乞儿做嫡子，心好像更痛了。

她若是生活的幸福，又怎么会收养别人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呢？

甚至在他的心里已经开始脑补，她是不是因为在谢家受到了欺负，无人可依，才收养了这个孩子？

又或者是，她在谢家这些年，因为没有生孩子，受到了他们的歧视，逼着她收下这个孩子，来羞辱她！

皇甫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进来以后光顾着生气了，根本没看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

而自己，就这么莽呼呼的把人家私事都说出来了，这也太不好了吧……

可当他扭头看到说话的人时，微微一愣，是孟久安？

“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说下午内阁首辅的任命已经下来了，按理说，孟久安应该很忙啊，他怎么会出现在玉家？

孟久安没有回答皇甫先生的话，而是双目猩红的看着他：“师妹，是不是现在过的不太好？”话音带着一丝压制的痛。

其实，他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爱玉雪鸢！

他现在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变态，当年玉雪鸢不过刚满十岁。

她坐在梨树下看书，她还未抬头，就吸引的他移不开眼眸，不自觉抬起脚步朝她走去。

那是孟久安人生之中，第一次那么笨拙的说话。

当玉雪鸢抬起头来时，对上她那双清灵的眼眸，他更是脑子有一瞬间空白，能言善辩，身为儒生的他，竟然笨拙的无法言语。

哪个少年不怀春？

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孟久安也读过许多缠绵悱恻的诗句，也憧憬过和未来妻子的琴瑟和鸣。

但见到玉雪鸢的那一瞬间，那种命中注定一下子就击中了他。

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可爱的让他心动。

只是玉雪鸢的年纪还小，他不敢轻举妄动，连好感都不敢表露。

后来，他更是借口问学问，时不时的来到玉家，就是希望能多见到她几眼。

看不到他时，会觉得满心失落，看到她时总是偷偷窃喜。

他想填满她的生活，想呵护着她的成长。

却不成想等他想要表白时，她已经爱上了另外一个人。

他只能将满腔爱意都隐忍在心里。

后来他更是像个逃兵一样，在听闻她的婚讯后，便和圣上请旨去驻守幽州，就是想要离她远一点儿。

甚至还诅咒般的想过，自己若能战死沙场，那该多好？

这样就可以，不用受这钻心的相思之苦了……

皇甫先生这次不敢多语，他看了看自己的老友，却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这才说道：“幸福不幸福，这个不好说，因为过日子都是冷暖自知，只要她自己觉得幸福，那就够了。”

“只是看她现在的样子，比未出嫁时好像憔悴了不少……”

孟久安牙关咬紧，如果连皇甫先生都这么说，那么说明她现在过的并不幸福，幸福的样子并不是这样的……

这让他又想起。前段时间在雨夜里见到她的样子。

无神的双目中，带着一丝悲痛，那时候他就感觉到她可能遭遇了什么。

可是毕竟她成了亲，他不能像她的时候那样，冲上前安慰她，所以只能克制着。

现在想来一定是姓谢的那一家，对她不好！

孟久安嘴唇极力压抑颤抖：“师父，这件事儿，就交给我来办吧！那个孩子、以及师妹这些年在谢家过得如何，我都会查的一清二楚！”

现在，他迫切的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消息。

他的眼里渐渐染上一丝暴虐，衣襟下的手更是不自觉的收紧。

若是让他知道谢家人对师妹不好，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玉震霆感激的看了眼孟久安：“那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徒弟现在毕竟是内阁首辅，手里更是握着重权。

若是想探听点什么消息，肯定比他要快。

皇甫先生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感慨：“玉老头呀，你若当初把女儿许配给孟大人该多好！这才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好男人！”

只是听了他们的猜测，就主动愿意站出来帮忙，是个热心肠的好人，而且又凭着自己的努力升职高官，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可比那个什么都需要岳父铺路的谢远恒要好。

玉震霆懊悔的摇了摇头：“当年其实我有意让久安做我的女婿，可惜迟了一步！是我们家鸢儿没福气啊！”

孟久安一听这话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师父曾经想让他当过玉家的女婿？

可不过片刻，他又垂下了头，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哪里是玉雪鸢没福气……

没福气的人，分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