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傅来庆一巴掌就打掉了领子上的手：“装什么呢？！”

“那䧿山积雪，天黑路滑，山中时有野兽出没，你将沈小娘子扔在那林子里的时候，没想过她会遇到危险？”

“你有心护送你家那外室女去钱家赴宴，生怕她受了半点委屈，你就没想过让人去寻寻你那被你扔了的妹妹？”

满场寂静时，傅来庆的嗓音讥讽至极，

“小沈大人这心肠，可比石头还硬呢。”

沈砚修脸色突地苍白，怎么会……他明明是让倾棠回灵云寺的，他明明记得那地方离寺中不远……

他当时怕芊芊遇到危险，护着她离开，可是还有谢璟和陆言煜。

他们二人与倾棠那么要好，怎么会没留了随从护卫？

傅来庆瞧他这模样，不屑冷哼了声后，转身就走。

原本停在周围的那些人也都是神色各异。

钱家的事情出在早上，这么大半天过去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往日这沈家大郎言辞有理，行事有矩，不管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挑不出过错，沈国公府名声极好，可谁能想到沈砚修居然能对自家妹妹这般心狠，而那沈家更是将个外室女当成宝……

不少人都是摇摇头，虽然没说什么，那目光却如针扎，让沈砚修片刻都待不下去了。

沈砚修匆匆走了，人群才各自议论着散开，而沈国公府简直成了今日京中最热闹的源头。

沈砚修脸色难看地回了国公府时，沈老夫人和沈鸿他们都已在前厅等着，沈芊芊则是跪在地上，身形纤弱，素色长裙伤溅了泥渍。

“父亲，你们这是做什么？”沈砚修大步进去，伸手就扶沈芊芊，“你怎么跪着，地上凉，先起来。”

“阿兄…”

沈芊芊嘴唇苍白，抬头时泫然欲泣。

沈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沉着眼：“叫她跪着！”

“祖母！”

沈砚修不赞同地皱眉，“倾棠的事跟芊芊没关系……”

“不跟她有关跟谁有关，要不是她撺掇着，你能这么糊涂？”

沈大夫人顿时动怒，她儿子是多金贵的人，向来修持己身，从不出错，京中谁不赞他一声好脾性，可偏偏摊上昨日的事情被人讥讽嘲笑。

“沈芊芊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女，你怜她出身，想要抬举她我不拦着你，可是我和你祖母有没有与你说过让你别做的太过？”

“你父亲让她充作庶女已经是给了她脸面，回头找个不错的人家将她嫁了就是我们沈家仁慈，可是你倒好，居然让她踩在了倾棠头上！”

沈芊芊被骂的身子轻颤，眼泪滚落。

沈砚修心有不忍：“母亲，芊芊从来没想要踩在谁头上，是倾棠心胸狭隘，又百般刁难芊芊，我才忍不住训斥倾棠。”

“昨日䧿山的事情是我的错，是我顾虑不周才会让倾棠生气，等她回来后我定会好好跟她解释清楚……”

“解释？你知不知道沈倾棠去了泽王府！”

沈砚修脸色一怔。

一旁站着沈鸿沉声开口：“今日在钱家，苍珏亲自送了倾棠过去，你与谢璟他们三人昨日在灵云寺做的事情全被人知晓。”

“泽王妃大怒之下当众打了谢璟，倾棠也揭穿了芊芊身份，事后泽王妃便直接将倾棠带回了王府。”

沈砚修既是没想到倾棠会牵扯到那位苍督主，更没想到她居然没回府。

他以为倾棠已经回来了。

沈鸿似乎是看出他心思，沉着眼道：

“倾棠昨日因惊马坠崖，若非苍珏凑巧路过，她现在早就已经没了命，可哪怕是捡回了一条命，她也伤的极重。”

“今日在钱家赴宴的那些人，都亲眼目睹倾棠被苍珏的人抬着进的钱家，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儿完好的地方。”

沈砚修脸色一白。

他以为宫中时傅来庆是故意说话激怒他，以为他是夸大其词。

只是在䧿山一会儿而已，倾棠怎么会伤的那么重。

“你知道外头现在都是怎么说的吗？”

沈老夫人面色冷凝：“那些人说，你心肠歹毒祸害亲妹，我们沈家卑鄙无耻，欺辱没了爹娘的二房遗孤。”

“倾棠是你二叔二婶唯一的血脉，她昨日要是真的死在了䧿山，外头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就能戳碎了你的脊梁骨。”

沈砚修脸色血色顿消。

沈老夫人说道：“我原是想着，以泽王妃的性子定会为着倾棠的事情找上门来，哪怕她像是教训谢世子那样打你一顿，或是要拿着沈芊芊出气，掀了咱们沈家屋顶，那至少说明事情还能有得商量，大不了我这把老骨头出面替你求情，她与倾棠总能看在我的面上将事情抹了过去。”

“可是从早上到现在，从倾棠进了泽王府，就没有一个人来过沈家，更没人来质问过我们，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沈老夫人的话让沈砚修脑子一空。

他如何能听不懂沈老夫人的意思。

泽王妃要是来闹，说明倾棠觉得委屈跟她哭诉沈家所为，泽王妃才会替她出头为她出气，上门为她讨要公道。

可是泽王妃没来，就代表倾棠根本提都不愿提沈家。

倾棠这是恨了他。

沈老夫人说道：“倾棠若想回来，泽王妃就不会一声不吭，她是被你冷了心肠，厌了沈家。”

“她留在泽王府一日，你和沈家就会遭人指责一日，她伤势一日未痊愈，所有人就都只会记得沈家是如何欺她，你这个长兄是如何抛弃她。”

“你祖父走后你父亲本该继承国公府爵位，可是陛下一直按着此事不提，压着你父亲不让他袭爵，你好不容易入了朝中，眼看前途无量，将来必能比你父亲走的更高，可是今日事情闹大，你的官声毁了，沈家也跟着声名狼藉。”

“你父亲别想再袭爵，你将来又如何还能立足朝中？”

沈砚修脸色苍白：“祖母……”

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些，也从未想过倾棠会恨他。

他只是不想让她那么跋扈，只是觉得她不如以前懂事乖巧。

她那么容不得芊芊，处处刁难咄咄逼人，传扬出去只会叫人笑话她毫无教养。

他身为长兄，只是想要她们姐妹和睦，想教训一下倾棠而已，可他却从未曾想过要伤害她，更没想过会害她险些丢了命……

“我去泽王府跟倾棠道歉，我去接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