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仪这一趟皇宫之旅实在称不上愉快，但好在不是全无收获。

进宫的第七日，在确认皇孙已经完全没有问题只需要等已经在结疤的刀口慢慢恢复之后，姜令仪得到了回家的允许。

因为救治皇孙有功，又被莲妃说了几句好话，皇帝放她回家之前心情很好的问了姜令仪想要什么赏赐。

“臣女是学医之人，金银财宝要来也没多大用处，若皇上能赏赐一些药材以供钻研，臣女感激不尽。”

这话姜令仪自己说着都心虚，可是比起找皇帝要钱，那些在外头不容易买到的珍奇药材才是更有价值的，反正她有别的路子赚银子。

“好，朕准了。”

看着几大箱的药材，姜令仪恨不得仰天大笑，这下她总算不用夹着尾巴做人了。

哼哼，等本姑娘制出毒药，一定叫你们知道惹我的下场。

姜令仪的好心情在看见姜府大门的那一刻便一扫而空。姜家人分明已经提前接到了她要回府的消息，结果别说大门了，连侧边的小门都不舍得给自己开。

奉命送她回来的小太监看了看姜令仪的脸色，指着后面车上的几大箱赏赐说：“陛下赏赐之物，奴才看还是得从正门进才好。”

“公公说得是。”姜令仪嘴上应和，但人却站在台阶底下没动作。

“我进宫前和父亲母亲吵嘴了几句，他们或许还没消气，要是我上去，说不好能不能敲开这门，还是劳烦公公叫个门。”

小太监在宫里本来就是个跑腿打杂的，干的就是叫门打水的活，也没必要在这儿拿乔，听姜令仪这么说，就自己走上前去叫门。

他才叩了两下，姜令仪在后头高声喊了一句：“来人，快开门。”

姜府的大门瞬时间就被人拉开，几个小厮拎着木桶朝门口一泼，小太监浑身上下都湿了个透。

“哎呦，呸，这是什么东西？”

腥臭的味道熏得姜令仪捂住了鼻子。

刚下马车她就隐约闻到一股狗血的味道，谁知道姜承望和罗音华这两口子又是在发什么疯。

“你们干什么？公公奉皇上之命送我回府，是为御使，你们居然如此不敬，都不要命了吗？”

小厮们一见泼错了人，又听姜令仪给小太监戴高帽，一个个吓得白了脸。

“是，是夫人......”

“住嘴！”

罗音华不知从门后哪个角落冒出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台阶下的姜令仪。

听老爷说姜令仪在宫里不仅没有像他们之前预想的一样冒犯贵人，反而还得了夸奖。

那这丫头回府之后还不得尾巴都翘上天。罗音华本来想给她个下马威，顺便用狗血去去邪气，明明在里头听见的是姜令仪的声音，没想到却是个太监先上来叫门。

“哎呀，实在是对不住。”她远远地对着小太监道歉，“这几天总有个泼皮在家门口闹事，怎么赶也赶不走，我才让下人们等他再来的时候收拾收拾他，没想到不巧误伤了公公。”

“姜夫人，就是要教训人你也让他们看准了泼啊，奴才这好好地搞成这样，上哪说理去。”

小太监面色铁青，心里想着要找机会告罗音华一状。

姜承望每天在宫里当差，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宫女太监，罗音华哪里会不清楚这些阉人的德行，心眼小又记仇，整起人来蔫坏，还最会抱团做事。

一个没什么身份的太监不足为惧，只是宫里的事情不好说，谁晓得每天谁失势，谁又会摇身变地头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赔着笑脸再三道歉，吩咐小厮带小太监下去沐浴更衣。

“快请公公去客房，公公先换件干净衣裳，我一会儿再来请罪。”

这回不花个几十两银子是过不去了，罗音华暗暗肉痛。自从大牢里那件事之后，府上就怪事频发，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姜令仪一回来又摆了她一道。

她越想越气，罪魁祸首反而事不关己地绕去了侧门，还转头使唤下人说：“既然母亲有事要忙，令仪就不打扰了。来人，后面的车上都是皇上御赐的东西，给我抬去栖云院，小心点别粘上什么东西了。”

按理说子女外出归家应该去给长辈请个安的，可是她姜令仪以前也从来没被教过这规矩，这可怪不了她没孝心，谁爱请安谁请吧。

不过姜令仪还是低估了她这名义上的爹娘讨人厌的能力，刚踏进栖云院，她院子里的张婆子就迎上来抢先找补。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些天老爷和夫人来了一趟，看院子里竟长满了杂草，把奴婢们训斥了一顿，又让人里里外外给收拾了，你瞧，这院子里多干净。”

姜令仪看着被翻松的土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还当家里死了什么猫猫狗狗或是人，抬过来埋我院里了呢。”

张婆子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嗫嚅了半天才憋出一个笑，“姑娘这是说什么，哪有这样的事。”

“怎么没有。”姜令仪站在院子中间指挥小厮们把药材都抬去旁边的耳房，面色严肃地问她，“他们挖完坑埋土的时候，你都看着的吗？”

张婆子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这地底下没东西。”

“耳房的钥匙给我。”

亲手锁上门把钥匙收好之后，姜令仪对白着脸的张婆子笑了笑。

“不过我打算在院子里种些药草，什么猫狗死人埋了就埋了吧，正好当堆肥了。”

半夜张婆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白天姜令仪说的那番话。

这么多年来老爷和夫人几乎没有踏足过栖云院，怎么这回突然又是让清理卧房，又是除草翻土的，搞这么大阵仗。

还盘问她们也没有看见大姑娘同别的什么面生的人来往。

大姑娘往常话都说不了几句，也从来没出过门，每天就是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去哪结识外面的人。

怪。

大姑娘也怪，老爷夫人更怪，这府里莫不是真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迷迷糊糊睡着后又被噩梦惊醒，已经是后半夜了，她翻了个身，突然听见院墙处隐隐约约有什么声音。

张婆子浑身上下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僵直身子在床上侧耳仔细去听，又好像什么声音都没了。

她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起身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往外张望，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老了这耳朵也不好使了。”

她正要关上窗回去睡觉，结果眼睁睁看见一个黑影从院墙外翻了进来，肩上还扛着一个白色寝衣的人。

张婆子张大着嘴，正好和被扔下地的姜令仪对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