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荷小跑着回了昭阳殿，里头正热闹，楚婉儿缠着陆湛说话，虽然没得到回应，可她自己却说得十分热闹。

秋荷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走了进去，一见面就跪下了：“皇上娘娘恕罪，奴婢没能将谢妩姑姑带回来。”

楚婉儿顿时满脸不高兴：“为什么？她人呢？稷哥哥可都传口谕了，她还敢抗旨？”

陆湛也垂眼看了过来，他的目光和楚婉儿截然不同，仿佛凝成了实质一般，压得人头都不敢抬。

秋荷几乎将头垂到胸口：“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不留神就被她跑了，现在正遣了内侍到处找人呢。”

楚婉儿听得一呆：“她竟然真的敢抗旨？”

秋荷不敢多言，只能磕头：“是奴婢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楚婉儿摆了摆手：“算了，没来就没来吧，我也不是非要那么做，你下去吧。”

秋荷心里一松，她就知道楚婉儿会是这么个反应。

她起身就要往外走，陆湛却忽然开口：“等等。”

秋荷心里有鬼，腿一哆嗦就又跪下了，陆湛神情淡漠：“说实话。”

秋荷心脏狠狠一跳，强撑着嘴硬：“奴婢不敢欺君，谢妩姑姑她真的跑了……”

陆湛没再开口，气氛安静得让人心慌，秋荷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一下比一下剧烈，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一样。

她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一咬牙就要再解释。

陆湛却在这时候再次开口：“看来你真的不肯说……罢了，拖下去，杖毙。”

秋荷惊恐得瞪大了眼睛，眼见内侍真的来拖她，顿时抖如筛糠：“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楚婉儿也被吓了一跳：“稷哥哥，别这样，她是从小跟着我的丫头……”

陆湛抬手，轻轻“嘘”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朕也不想，可她欺君啊。”

明明语气还算温和，可楚婉儿却听得肝颤了一下，眼前人虽然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稷哥哥，可却莫名地让人觉得陌生。

她还有一肚子的话想求情，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只好去骂秋荷：“你个死丫头，还不赶紧说。”

秋荷将头死死抵在地上：“皇上，奴婢不敢欺君，谢妩她真的是自己跑了的，只是……只是她跑的时候慌不择路，跌进了太液池里……内侍们都看见了，真的是她自己掉进去的。”

楚婉儿心里一咯噔：“她掉太液池里了？淹死了？”

秋荷不敢抬头：“奴婢不知道，已经让人去找了。”

楚婉儿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虽然打从进宫后陆湛就没表现出太多对谢妩的偏爱，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身边的人，要是真的因为秋荷出了事……

她连忙跟着跪了下去：“皇上，秋荷是无心的，谢妩自己失足她也没办法，你饶了她吧。”

坐着的人迟迟没开口，主仆两人在这份不知尽头的等待里都慌乱起来。

陆湛不会让秋荷给谢妩偿命吧？

“稷哥哥，看在楚家的面子上……”

楚婉儿忐忑地去抓他的衣摆，胳膊却忽然被扶了一下，她一怔，仰头就瞧见了一张温和的笑脸。

陆湛竟没有半分要发作的样子：“原来就是这么件事儿，何至于此？都起来吧。”

楚婉儿一时愣住：“稷哥哥……你，你不怪罪？”

“不是说，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吗？朕何必怪罪？”

楚婉儿长出一口气，顺着陆湛的力道站了起来：“对对对，稷哥哥说得对，那……”

她又理直气壮了起来：“你可不能去找她。”

陆湛脸色漠然：“朕自然不会去找，区区一个宫婢……”

谢妩，你以为朕不知道这是你不想来而设的局吗？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会水？想用苦肉计是吧？

那就好好尝尝没人理会的滋味。

他合眼靠在了椅背上，疲惫似的一挥手：“让禁军找找人，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也不必强求，都下去吧。”

秋荷这次不敢再耽搁，后退着一路出了昭阳殿。

虽然说她领了喊禁军去救人的命令，可万一谢妩真的被救了，一口咬定是她推的……

她想起当时自己那下意识的一挥，心里十分懊恼，怎么就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呢？

可昭阳殿的人为难谢妩不是一回两回了，她说是无意的，会有人信吗？

不行，不能冒这个险，谢妩还是死了省事一些，反正皇上也不在意她的死活。

这般想着，她一路上走得要多慢就有多慢，等算计着人差不多已经淹死了才边喊着救人往太液池边跑。

可等她到的时候，却发现禁军已经围满了太液池，张进忠正站在桥上督促众人寻人。

她心里顿时一咯噔，怔愣了很久才硬着头皮上前：“张公公，您怎么在这？人找到了吗？”

张进忠看过来的目光凉沁沁的：“有人落水这么大的事，咱家又不是聋子瞎子，怎么能听不见？”

秋荷强撑着寒暄：“就是呢，谢妩姑姑也太不小心了……奴婢也是急得没办法，刚和皇上请了旨意就来寻人了，一路上紧赶慢赶的，没想到您倒是先来了一步。”

张进忠笑了一声，却透着嘲弄：“从这里到昭阳殿，一来一回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秋荷姑娘年纪轻轻，腿脚可够不利索的。”

秋荷被挤兑的脸色青青白白，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看出来了，也不敢再解释，不管怎么说，只要对方没证据，就不能把她怎么样。

可她还是不敢再和张进忠呆在一起，装着寻人的样子，往旁处去了，目光有些急切地扫过岸边，现在还没有人寻到谢妩的踪迹。

这么久了，应该是死在里头了吧？

她心里一松，情不自禁露出个笑容来，可就在这时候，一道高瘦的影子却自树木阴影处缓步走出来。

看清楚对方的脸时，秋荷整个人都僵住了，更让她震惊的是，对方怀里就抱着湿淋淋的谢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