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尧说：“信物和稳婆都是可以作假的，战王府位高权重，免不得有些人冒名顶替。”

云子域皱眉，就想继续说什么。

云子期却道：“殿下的顾虑是对的，此事我会认真处置。”

“嗯。”

墨尧也不欲和他多言，起身告辞了。

回去的马车上，他剑眉紧拧。

想起前世战王府的惨烈皆因傅凝出卖，他忽然心底浮起一个念头。

现在就把傅凝这个祸患除了，一了百了。

但一想到，傅凝可能就是战王的女儿，他又迟疑了。

战王府百年忠诚。

墨尧和战王府的几个公子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极好。

墨尧深知战王和几个公子对于这个妹妹的期待，他如果将人杀了，岂不伤了他们的心？

这傅凝要不是战王府找的人该多好！

墨尧眉心一拧：“冷安，你去查一查傅凝的底细，还有战王府认亲的细节，时间，地点，涉及到的稳婆和下人，巨细无遗。”

“属下明白。”

马车摇摇晃晃继续向前，墨尧瞧着车外的雨幕，脑海中忍不住浮起那会儿楚云鸾从雨中狼狈站起的模样。

墨尧眉间褶皱更深。

怎么会搞得那么狼狈？

前世江州别馆那一次，她被人下了药送上自己的床榻，自己也被那些官员们劝着喝了不少酒，看到她躺在自己的九龙床上，还那般主动，如何能忍？

意乱情迷之下便要了她。

她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了随身的金簪要取他的性命。

她可以一点亏都不吃的。

墨尧觉得楚云鸾现在变蠢了，被人欺负了竟然站在那儿发呆！

笨蛋！

墨尧心里骂了一声，忽然又想起她胸前戴着的玉船。

重生回来只记得稳住局势，记得离她远点，差点忘了，两年前观澜湖她救过自己。

她是自己是救命恩人。

或许，他可以以这个理由做她的靠山。

如此一来，一般人也不敢招惹她。

至于他们二人之间……他尽量不见她，不与她有任何瓜葛就是。

墨尧似乎瞬间说服了自己，心里都舒畅了一些，冷声吩咐：“去百善堂。”

以他对楚云鸾的了解，她搞成那个样子，绝对不可能直接回楚家，而是回找地方整理自己。

……

楚云鸾的确没回家。

她怎么能让爷爷看到直接这副糟糕的样子再担心？！

她进了百善堂先沐浴，换上了轻软的中衣，坐在镜子前，由着婢女帮忙整理头发。

彩珠愤愤地说：“真是装模作样……这次要是无双姐姐在就好了，她武功高强，小姐肯定不会摔下马车去。”

楚云鸾没说话。

她垂着眼，在想方才云家别院门前的事情。

想那个明明对她冷漠疏离却又护卫了她的墨尧。

他护着自己的样子，和前世一模一样。

她当时虽然狼狈，但心情却是不错的。

或许，墨尧只是因为自己被送进江州别馆那件事情，怕那些官员还想别的歪门邪道贿赂他，所以才对自己故作冷漠。

肯定是这样。

他那时候那么喜欢自己，感情怎么可能忽然就不见了，还忽然那么冷漠。

楚云鸾唇角弯弯，笑容有些甜蜜。

彩珠迟疑地说：“小姐，你、你笑什么？”

别是撞到了头，撞傻了吧？！

“没。”楚云鸾笑容不减，“我是在想，我送进傅凝肩井穴的那根针，应该快起效了吧？”

彩珠“啊”了一声，“小姐你——”

楚云鸾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楚云鸾怎么可能吃亏呢？

有仇必须当场报！

彩珠轻笑了一声，帮楚云鸾把头发弄得半干之后，找了药膏来。

那会儿摔下马车，楚云鸾身上好几处都磕着了，都得上药呢。

然而药罐的盖子刚打开，一个管事就在门外说：“小姐，门外来了一位贵人，说想求见小姐。”

“这么快？”楚云鸾皱眉问道：“是城南云家那别馆的？”

“不是。”管事迟疑地说：“外面的两队人好像是禁卫军……”

楚云鸾一怔，“请他进来！”

墨尧进来的时候，楚云鸾粗略地整理了自己。

外衣来不及穿，只是披了一件白色斗篷，没束起的头发披垂在斗篷上面。

半干的头发散着墨色幽光，把她那张脸衬的更加透白。

楚云鸾没有装作不认识他，更没有冲他行礼。

自前世第一次见面，她被他捧在了手心里。

他宠着惯着她，告诉她，她不用与人卑躬屈膝，包括他在内。

后来，他也的确做到了。

此时她忘了需要冲他行礼。

墨尧则是从心底就从未想过要让她在自己面前屈膝，也忘了身份之间的差别。

她水雾一样的眸子凝视着墨尧，像是带着漩涡的黑洞，把墨尧的心神完全吸引，忍不住向前迈了半步。

然后，在楚云鸾微微勾起唇角的瞬间，墨尧略有些僵硬地别开眼。

墨尧强迫自己声音冷硬，不要被她的笑容引诱：“本王此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好。”楚云鸾声音清脆，“殿下请说。”

“玉船。”墨尧冷淡道：“你那玉船是何处来的？”

楚云鸾将胸前的玉船拿出来：“这个么？”

“不错。”

楚云鸾思忖了一下，说：“这是我的私物。”

墨尧说道：“两年前，本王外出落水，有人救我，后来我留了信物离开，信物便是这只玉船。”

“玉船出自宫中巧匠之手，底部还有印记。”

“啊——”彩珠轻呼一声，“两年前小姐正好随着船队出去，就在观澜湖那儿救过一个人呢。”

墨尧面无表情地说：“本王当时神智昏沉，记不得救我的人是谁了。”

“肯定是我家小姐！”彩珠认真地说道：“我家小姐掌管楚家船行，十二岁后每一年都会随船队出去一两次，两年前的确去过观澜湖。”

“而且我家小姐水性极好，行里的人送了外号叫做海龙女，每次出去总会救几个落水的人上来，整个江州都知道。”

“观澜湖那次救的人，奴婢印象深刻，戴了面具的。”

站在身后的冷安不知道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早就知道是楚姑娘吗？

但还是非常配合地说了一句：“呃，殿下当时就带着面具。”

然后，屋内转为静懿，大家相互看了好几眼。

墨尧眼眸微缩，转向楚云鸾：“当真是你？”

“……”楚云鸾却没说话，悠悠地看着他。

前世他告诉她，离开观澜湖后他便派人查探了她的身份，他还做了观澜湖上她立在船头的画像带在身边。

那些江州的贪官污吏，就是凭借着那副画像，找到她，把她送到他面前去的。

他现在却不记得，而是靠玉船认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