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突然抬手，手中的凤钗抵在了萧翊的脖子上。

萧翊动作停下，缓缓的道：“妤妤，别闹了，好吗？”

沈妤死死的攥着手里的凤钗，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

萧翊神色冷漠，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应当：“沈家满门皆为匪，留他们在朝堂，是对其他文武百官的侮辱。”

沈妤眼眶红得厉害，攥着凤钗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我也是匪！”沈妤一字一句：“我的存在，不也是侮辱了高贵的皇帝陛下吗？你怎么……不把我一起杀了！”

萧翊眼神微动，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我也是匪！”沈妤手上用力，凤钗刺破了萧翊的皮肤，有血落在她的脸上：“萧翊，杀人偿命！”

萧翊微仰着脖子，沉默片刻，说了一句：“沈家虽然没了，但是龙虎山的其他人还在。妤妤，你总要为他们想一想。”

沈妤的手一抖，握着凤钗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

萧翊看她一眼，说：“朕知道，你一向很懂事的。”

说罢，搂着她就要往外走。

沈妤静默片刻，随后咯咯笑出声来，猩红的眼里往下躺着鲜红的血。

萧翊脚步僵住，低头去看，却见沈妤手里的凤钗猛地插进了自己的脖子。温热的鲜血溅起，喷了萧翊满身满脸。

沈妤看着萧翊惊愕的脸，缓缓的笑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似乎听到了燕祁的声音，没叫她娘娘，而是撕心裂肺的一声：“沈妤！”

——

龙虎山，远近闻名的土匪窝。

此时寨子里的一间厢房内，沈妤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湿透了身上的衣衫。

她一张脸煞白，眼尾通红，眸子里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惊慌痛苦。

她像是做了什么极为可怕的噩梦，此时仍旧未曾从噩梦中挣脱。

直到房门被推开，一个女子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小姐，你醒了？”

沈妤一愣，猛地抬头看向来人，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颜语？”

颜语将水盆放下，点点头，说：“正是奴婢。”

“你不是……”沈妤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

她视线从颜语身上挪开，环顾四周，待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之后，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我是不是，在做梦？”沈妤喃喃地道。

如果不是梦的话，她怎么会回到龙虎山，回到她曾经长大的地方？

“什么梦？”一边的颜语将拧好的帕子递到她的手上，问：“小姐还没睡醒吗？”

沈妤手有些发麻，接过帕子盖在脸上。

帕子过了一次手，已经有些凉了，覆在脸上时冰的沈妤打了个激灵，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一把掀开帕子，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颜语。

人是活的，她有感觉。

不是梦。

她……重生了？

沈妤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一字一句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颜语随口报了个数字。

沈妤一听，将手中的帕子一扔，掀开被子就起身了。

“哎？小姐你做什么？外头冷，快穿衣服，鞋，还有鞋……”

颜语手忙脚乱地伺候好沈妤穿衣，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沈妤就已经打开房门飞奔而出。

看方向，是要下山。

如今正是寒冬，大雪封山，下山的路都被雪埋得差不多了。此时下山，太过危险。

颜语追了几步没追上，转头就去找人去了。

另一边，沈妤迎着风雪一路狂奔，上一世的画面一帧一帧地从脑子闪过。

沈府敞开的大门，她一脚踩进去的血泊，满院子的尸体，挂在梁上的三具尸体……最后，是萧翊那张沾满自己鲜血的脸。

萧翊……今日，便是她上一世第一次见到萧翊的日子。

他被人追杀，落难在此，是自己将他救了回去。

她循着记忆中的那条路冲进一片林子，随后猛然间停了下来。

就在她的不远处，静静地躺着两个男子，已被雪埋了半截身子。

沈妤的脚步放缓，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低头去看，便看见两张熟悉的脸。

当今太子萧翊，如今的太子随从燕祁，已然是未来萧翊的心腹，手握天下兵马的大将军。

她突然间感觉到了呼吸困难，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看着萧翊的这张脸，前世种种一一浮现，压力漫上一层彻骨的恨意。

重来这一次，沈妤再不会像前世那般愚蠢。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自己的发间，可那里没有凤钗。出门得急，竟是连朵珠花也未戴。

她四周看了一圈，除了白茫茫的雪，竟是连个能做凶器的东西都找不着。

最后无奈，起身捡了个木棍，开始在雪地里刨坑。

积雪之下，是一层坚硬的冻土，挖起来极为费力。等她刨出一个大坑，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她顾不得擦汗，转头去拖人。

她要活埋了萧翊！

等她将萧翊拖进坑里，回头准备去拖地上的燕祁时，沈妤犹豫了。

萧翊是个畜生，但是燕祁却是个好人。

沈妤知道，他面上只是个太子随从，可他真正的身份，却是皇帝落落在外的皇子。

虽然他为了萧翊从未暴露过自己的身世。

他智谋无双，才华横溢，对萧翊忠心耿耿，对百姓也算尽心尽力。

在满朝文武都容不下他沈家的，要让皇帝将她父兄除去时，只有燕祁站出来为他父兄说过话。

甚至在最后的关头，他也出手帮了自己一把，让自己能见父兄最后一面。

若没有燕祁，自己怕是还被萧翊关在皇宫里，傻傻地为萧翊生孩子。

尤其是，不知为何，沈妤对自己临终前听到的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有些在意。

就在沈妤犹豫的时候，原本紧闭着双眼的燕祁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还不等沈妤反应过来，躺在地上的人猛地跃起，抬手将沈妤掀翻，整个人压上来死死地摁住沈妤，冰冷的声音响在沈妤耳畔：“你是谁，要做什么？”

沈妤与那双冷冰冰的眸子一对上，脑子就嗡的一声，心中只有一个声音：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