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歆在心里叹息一声。

他这个亲爹还真是个难堪大用的人，自己都暗示的这样明白了，他还是心存疑虑。

他能升到兵部尚书还真要感谢这个时局让他捡到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目前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声望最高的储君人选是大皇子璃王，

他是皇后嫡出，性情温和儒雅，舅舅又是镇国公叶震山，驻守荆州手握四十万精兵，无论怎么看，他都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想必父亲心中也是如此所想吧？”

顾远庭干咳一声，被女儿看穿所想的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若是皇上心中的储君人选不是他呢？那必然要为自己定下的人铺路修桥，至少日后能有和大皇子背后的势力抗衡的余地。”

璃王很好，深得民心，但就因为他太好了，所以更容易引起帝王的猜忌之心。

若日后由他即位，他母家的势力便一家独大，外戚专权历来是帝王大忌。

这些也是前世的她后来才逐渐琢磨过来的。

当年她为抵抗婚约自奔为妾，殊不知从一开始，她的婚事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她所踏出的这一步正巧合了宫中那位的心思，所以后来靖王请旨纳她为侧妃之事才会这么顺利。

一开始，皇上未必是属意立靖王为储君，但他需要一个势力能牵制住大皇子一派。

自己嫁给靖王后，外祖父便会成为靖王和璃王对抗的利刃。

“我只是个棋子，要怎么使用端看执棋之人，而不是父亲你。”

“父亲，你若是在此时将女儿嫁给陆远川，你说……皇上心中对你会怎么想呢？”

顾云歆笑得意味深长。

顾远庭惊骇的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进太师椅里。

顾云歆已经解释的非常明白了，便是三岁小儿也能理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顾远庭在对皇权无尽的惧怕中又突然庆幸，幸好女儿还是个清醒的，才没有让自己铸成大错。

不行，必须尽快阻止这桩亲事，最好一丁点风声也不能传出去。

“你病体未愈，先回去休息。放心吧，你的亲事自有为父给你做主，断不会将你随便嫁给什么阿猫阿狗的。”

方才在他口中还前途不可限量的陆远川，此时已经沦落为‘阿猫阿狗’。

顾云歆敛裙目送顾远庭离开翠竹苑。

回到漪澜院后，不多时从南栀那里听说陆姨娘在翠竹苑和顾远庭生了争执，还把顾远庭最宝贝的一套汝窑茶器给砸了。

正在调香的顾云歆将调好的香粉放到鼻尖闻了闻，满意的勾唇笑了起来。

这还只是一盘开胃菜陆婳就受不了了吗？

接下来还有的她受的。

顾云歆让南栀找个香囊把香粉装起来放好。

南栀好奇的问：“姑娘这调的是什么香？闻着比那天香楼的香粉还好闻。”

顾云歆：“此香名唤‘无忧’，你帮我贴身收好。”

南栀闻言，绷紧了神经，仔细将香囊收起来。

送水进来的月霜在旁边问：“姑娘今天怎么想起调香了？您以前不是最不喜调香做茶，嫌拘束无趣吗？”

净完手，擦干手上的水渍，顾云歆方说：“以前天高海阔，想去哪里去哪里，自是不喜欢被约束起来调香做茶，现在被困在这一小方天地间，除了做这些还能做什么？”

大周朝的勋贵之家以调香做茶，插花挂画为雅事，顾云歆幼时却不喜欢这些麻烦事儿。

在连续气走几个先生后，外祖父也就由着她的性子胡闹了。

但后来嫁进靖王府，她为了不在人前给李淳丢脸，逼着自己将这四艺学到精通。

现在想来，前世的自己真是傻的可爱，怎么会以为这样就能得到那个男人的宠爱？

晚些时候，林氏带了十几号人到漪澜院，让顾云歆挑选。

人群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上一世，她就选了那几人一同去了靖王府，没曾想这些人竟全是顾家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没想到这一世提前挑选丫鬟，竟然还是她们。

顾云歆素手一指，慵懒的随意挑选了几人，正是上一世背叛了她的人。

会咬人的狗，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比放在别处看不到的地方更安心。

人选好后林氏也无意多留，离开之前告诉顾云歆：“五天后宁远侯府的大长公主六十寿辰，正值桃花盛开的时候，大长公主要在光霞山举办马球会。”

“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给老太太下了帖子，让她带着府中的姑娘们一同前去，你既然已经醒了，到时候也一起去吧，届时好好打扮打扮，这还是你回京都后第一次亮相，不要丢了我们顾府的脸面。”

送走林氏，南栀和月霜都很高兴。

她们知道自家姑娘在青州时最喜欢的就是打球赛马。

但看到顾云歆愁云笼罩的面容，两人错愕的对视一眼，也收敛了笑意。

顾云歆沉浸在回忆中。

大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姑姑，下嫁给宁远侯为妻。

上一世她是在大长公主的寿宴前一天醒来的，为了拒婚在家里闹了一天，晚上才被告知第二天要去参加寿宴。

当她带着怨气和怒火前去，却在马球会上对丰神俊朗身姿矫健的李淳瞬间倾心，从此开启了自己悲剧的一生。

顾云歆迅速从回忆中醒转过来，她用力摇摇头，将那些不好过去都甩出脑海。

重活一世是老天给自己的机会！

和陆远川的婚约已经作罢，那和李淳的孽缘自然也将被自己斩断！

一切都不会重演！

只是，一切还需要细细谋划才行！

“南栀！”顾云歆突然开口：“去找陆姨娘拿库房的钥匙，把我娘留给我的那套金丝云纹的红宝石头面找出来。”

不多时，南栀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身后一起进来的还有陆婳。

“东西呢！”顾云歆沉了脸色。

陆婳往前走了两步，脸上堆满笑容解释道：“前些日子你父亲高升，同僚送了不少礼，一应堆放在库房中还没来得及收拾，这会儿如何找的出你要的东西？”

“你撒谎！”南栀瞪了陆姨娘一眼，不服气的说：“你连库房门都没有打开，谁知道里面是不是真的杂乱无章？”

“夫人留给我们姑娘的东西这十二年都是你在保管，现下只要求取一副头面出来，姨娘就推三阻四，莫不是姨娘监守自盗，把我们姑娘的东西据为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