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凶巴巴’的脸柔和了些，眼里还多了些笑意，这小姑娘长得不像正经人，做事还是蛮正经的，虽然搞的是投机倒把，但总比那些乱来的姑娘强多了。

要是这个小姑娘真想挣松快钱，凭她的相貌，可比卖剧照轻松多了，哪用得着风吹日晒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

大爷心里对季小暖的印象也改观了不少，更多的还是同情，真是造孽的，家里痨的痨，傻的傻，残的残，太可怜了。

过不了多久，大爷拿了几张海报回来了。

“赶紧走吧！”

大爷不耐烦地轰人，还把粮票和肉包子也还给她。

季小暖只拿了海报，“谢谢大爷！”

一溜烟跑远了，大爷看着手里的肉包子和钞票粮票，不由摇了摇头，将东西放回了抽屉，肉包子拿回去给孙子吃吧。

跑到僻静处，季小暖才打开海报，不由大喜。

大爷给她拿了六张，四张是红楼梦的，两张合照。

一张是贾宝玉和林妹妹坐在长廊上，贾宝玉含情脉脉地看着林妹妹，林妹妹眼含秋波，娇羞不胜。

另一张则是两人笑着说悄悄话，情意绵绵。

还有两张都是林妹妹的单人照，一张葬花，一张抚琴，每一张都十分精美，无论扮相还是化妆，都不比后世的差。

这一版红楼梦是越剧版的，六十年代拍摄的，由海城百花越剧团的演员出演，林妹妹的扮演者是王文娟，贾宝玉的扮演者是徐玉兰。

这二位都是当时的越剧大家，扮相唱腔身段都无可挑剔，尤其是王文娟老师扮演的林妹妹，直至几十年后，依然被很多人津津乐道，将她和陈晓旭相提并论。

另外两张则是《三笑》的剧照，一张是陈思思的，另一张则是陈思思和向群的合照，说起来向群也是海城百花越剧团的台柱子，不过她很早就去香江了，在香江也发展得很好。

季小暖喜形于色，一点都不心疼刚才给出去的粮票了，等挣了钱她就去太平桥买点粮票。

可惜本钱还是太少了，季小暖遗憾地叹了口气，只能一点一点攒钱了。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卖剧照很顺利，而且今天的红袖章不是昨天那个，今天这个懒洋洋的，连眼皮都懒得抬，几个小贩胆子更大了，甚至还跑到电影院门口去卖。

季小暖不敢，小心为上，她就在路边卖，万一有情况跑得快。

“五角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儿？我买两张。”

“真不能便宜了，我这个是担着风险的，抓了可是要吃牢饭的，而且我这成本也高，从南方那边弄过来的，一张也就赚个几分钱，再便宜我就喝西北风了。”

“怎么可能只赚几分钱，肯定能赚不少。”

季小暖一下子就警惕了，朝说话的女人看去，三十来岁，颧骨很高，这种面相的女人通常很精明，一个家庭妇女还来买这种小资相片，绝对有问题。

“大姐，你不信就自己去卖嘛，看能不能挣个金山回来。”

“我可不干，这是犯法的。”女人笑着说。

“那不就得了，你们不敢干，我提着脑袋干，总得让我挣几分钱吧，一分不挣我还不如在家躺着呢！”

季小暖夸张地说了句俏皮话，其他人都被逗笑了，这姑娘模样好，说话也风趣，还有耐心，花钱花得挺舒服。

“给我来两张吧。”

“我要三张，给你一块五。”

好几个年轻姑娘都来买了，虽然贵了点，可她们喜欢啊。

就像现代的姑娘宁可吃三个月方便面，都要买一只LV包包的道理一样，女人买东西永远都是冲动的。

宁可节衣缩食，都要满足她们的购买欲，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季小暖忙得不可开交，没多会儿工夫，就卖出了三十来张剧照，之前说话的女人眼神羡慕，面有所思的样子，让季小暖更加警惕了。

不出意外，这个女人是想来分一杯羹了。

她早就知道剧照生意不可能垄断，这门生意没有一点技术性，靠的就是快，但她没想到竞争者来得这么快。

不过海城有好几家电影院，市场还是够大的，短时间内不会饱和，只要她的剧照更新得快，生意还是不用愁的。

客人都是一窝蜂而来，忙了一阵，季小暖便闲下了，她找了个阴凉处休息，那女人也跟着来了，季小暖没搭理她。

“妹妹，你这相片是哪弄来的？”

“刚才不是说了，从南方弄过来的，我有个亲戚在那边。”

“能不能批发些给我，妹妹放心，我不在这儿卖，我去和平电影院卖。”女人说了来意。

她昨天就注意到季小暖了，生意火爆，毛估估一天能挣十几块，比她卖瓜子强多了。

“批发可不便宜，我是三角五分批发来的，就挣个跑腿费，三角八批给你。”季小暖没拒绝。

她不想树敌，这女人看起来不是善茬，万一去举报，她真要去吃牢饭了。

女人眼神闪烁，“三角八也太贵了，我都没啥赚头。”

“一张挣一角二还不够？大姐，你一包瓜子能挣一角钱？你不愿意就算了。”季小暖看到了女人背着的大包，敞开的口子能看见几袋报纸包的瓜子。

女人神情意动，确实比她卖瓜子的利润高，可她还是觉得季小暖挣得更多，就这么张破相片怎么值三角八，这小妖精心太黑了。

“再便宜些，三角一张吧，我卖得多你也挣得多嘛！”

季小暖冷笑，“大姐，我三角五一张批发过来，给你三角，一张我得亏五分钱，赔本生意我能干？”

“怎么可能要三角五，就是个相片，顶多也就一两角。”

“那大姐你去弄一两角的，有多少我要多少。”

季小暖怼了句，心里其实也不太有底，但现在口气必须硬。

以后她洗相片也得小心些，不能让人发现了，能多垄断几天也是好的。

女人讪讪地笑了，又磨了几句，但季小暖就是不松口，咬死了要三角八，她只得同意了。

“今天我没货了，明天再给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账。”季小暖先把话说在明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