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蔓和张炜恩一起走在漫天的飞雪中，看着雪花落在他的额头，转瞬便被体温化成水珠，顺着脸颊淌下。

他一路上背着她，负重而行却不见丝毫吃力。

方蔓轻靠在他的肩膀，他的军靴踩在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看着他额头上的雪水，她取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擦拭，这一刻，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心里有些情愫已经慢慢萌芽。

张炜恩：“你......”

方蔓：“这昂的天气，额上落了雪，风吹着，会头疼的。”

张炜恩：“多谢。”

走过一段冷清的路，前面就到了徐家别墅。

门口的小厮看见张炜恩这么走来，认出自家小姑奶奶的大袄，便赶忙将其迎了进去。

回到家，方蔓便让几个佣人扶着上楼去换一衣裳，看见客厅里正在打麻将的几个女人，不由心生厌恶。

张炜恩知道那其中一个是徐家大爷的姘头杏枝，出于避忌，并没有去客厅，而是坐在了偏厅。

原本正在打麻将的女人，看见张炜恩，便开始议论打趣，言语轻浮。

杏枝：“你恩三个犯花痴？还能不能好好打牌啦，看见小白脸就母猫发/春！”

方蔓：“这个屋子里头，侬讲什么小白脸？”

她走到偏厅来，看着一屋子的佣人都在客厅里服侍那四个女人，张炜恩坐着，一杯热茶都没有。

方蔓：“你这衣裳湿了，不晓得脱下来呀，还傻坐在这里。”

张炜恩：“这不是......不方便嘛。”

方蔓心想着，这张炜恩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能这么将就？

看着客厅里那群人，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方蔓：“你们这些个东西是瞎了狗眼还是活腻了？！这家里的客人，既然看不见，那我留着你们吃干饭？”

方蔓：“小虎子，进来。”

这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带着一行人走进屋来。

方蔓：“把这些眼里没主子的，明儿个送去给瘸老太。”

张炜恩虽然不知道那个瘸老太是做什么的，但是看着这些佣人一听到瘸老太这三个字，就吓得跪在地上，这样的反应，想必是极不愿意去的地方。

张炜恩：“......今晚这事，张某也有疏忽，能否请方蔓小姐高抬贵手？”

方蔓：“她们今天敢怠慢你，等明儿个怕是要翻天呢，也不知道这是仗着谁撑腰。”

张炜恩：“你也别太动气。”

听着客厅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方蔓心中烦躁，只好领着张炜恩去往二楼。

二楼格局同楼下一样，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多了些书柜和一张漆花丈长实木桌，两边的壁炉烧的很旺。

此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时间倒有些不自在。

方蔓：“张参谋长，刚才多有怠慢，请在此稍后。”

张炜恩心想：这么一句客套话，想必刚才楼下也只是演的一出戏罢了，他真心想娶她，可是，这忽冷忽热的态度，真是捉摸不透。

张炜恩：“有劳方蔓小姐费心，如今天色已晚，张某不便打扰，还是改日再登门拜访。”

方蔓听他这般言语，不由皱眉。

“你我不便共处一室，我自是明白，这里是我二哥的书房。”

张炜恩：“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有损你的名声。”

方蔓：“你要走，是一回事，可是我留你，是另一回事，你这样讲什么孤男寡女......才是，才是......”

张炜恩轻笑：“是什么呢，又是走狗？”

方蔓：“虽说我徐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是，礼义廉耻这四个字，我尚且读过的。”

张炜恩：“你刚才说，留我？这晚上，留我做什么？”

方蔓：“你！你这个当兵的，怎么这样没个正经！”

看着这样气嘟嘟的徐方蔓，张炜恩心想着偏要逗逗她。

张炜恩：“这不是为了同你培养夫妻感情嘛。”

方蔓：“谁同你是夫妻？！”

张炜恩：“不知道是谁，再过个把月就是我老婆了呗。”

方蔓：“你总惹我生气，咳咳咳咳咳咳！”

他这么个没正经的样子，方蔓气急也不大想同他争执，语气里倒是带着几分哭腔，他现在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纨绔子弟。

让她嫁给自己不爱的人，以后不知道还要面对多少姨太太，方蔓只觉得心里委屈，眼眶里眼泪直打转。

张炜恩：“你别哭呀，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方蔓：“张炜恩，要不我们谈笔交易吧，事到如今，你有自己喜欢的人，我也不想接受这样的婚姻.......不如，我们做一对假夫妻？好不好？”

张炜恩心中黯然，兜兜转转还是不愿意接受这桩婚事。

莫非，她已经心有所属？

如果是真的，那么也只好成人之美。

张炜恩：“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呢？”

方蔓：“我没有讨厌你，只是我......”

张炜恩：“那是因为什么？告诉我。”

方蔓：“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你自然不会知道，我的大嫂是个苦命人，原本好好的大家闺秀，最后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这一切，都要归咎于这种盲婚哑嫁的婚姻。”

“大嫂有了身孕后，大哥在妓馆和那个杏枝勾搭上了，那时候，爹爹也觉得只是大嫂怀着孩子，大哥才去外面乱来，等着孩子生下来，也就慢慢回心转意，谁又知道，大哥会是这样狠心的人。”

“那天，大哥喝醉了酒，在外面听的几句风言风语，不敢在爹爹面前发作，就朝着大嫂一脚踹掉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今天都还记得，大哥嘴里嚷骂着，说大嫂只是他被逼着娶进家门的一件破衣裳，在他眼里连下等的妓.女都不如。”

“事后，大嫂变得半疯半傻，至于大哥，爹爹让他把杏枝接进家门，就等于告诉全海城滩，我们徐家大爷的女人，是个人尽可夫的娼妓，这一系列的悲剧，都是因为大哥并不是真心爱大嫂，不是真心想要得到的东西，自然不会好好珍惜，哪怕那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想要一脚踢过去，不也就一脚踢过去了么。”

方蔓回想起那晚的情景，忍不住落下泪来，只好侧过身去，不想让张炜恩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