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加入书架
“家父正是洛骁。”洛清影顿了顿,对于那个哥哥,轻描淡写绕了过去,“你认识家父?”
“洛太尉军功赫赫,威名远播,谁人不知?我只听过老将军大名,未有荣幸见过本尊,有时间你领我看看啊?”赵弘瑀嘿嘿一笑,带过话头。
洛清影没有答话。二人各怀心事一路再无话。
“终于到了!”赵弘瑀气喘吁吁,小心翼翼把洛清影放了下来。
“大师!”赵弘瑀冲着一名扫地的僧人招招手。
僧人眼明手快跑过来,把人扶到大殿左侧的凉亭之内。
“觉明师兄,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扭到脚了。”洛清影朝蹲在地上的僧人说。
赵弘瑀一屁股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抬手擦去脸上的汗。
“忍着。”觉明没有抬头。
只听洛清影一阵短促惊呼,赵弘瑀立刻弹起来过去扶住。洛清影顺势捉住他的衣袖,才能没摔下去。
“骨头已经正位,这几日多静养,淤肿不日即会消除。”觉明起身,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惯行山路,又谨慎小心,怎么会伤到筋骨的?”
“路旁春燕待哺,不小心落在地上,我想把它送回巢中,所以……”洛清篱低头说道,像是犯了错似得。
觉明微微点头,转身对赵弘瑀合掌行礼,“多谢施主将洛公子送回来。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齐瑀。”赵弘瑀回礼,恭敬地答道。
“那就有劳齐公子先待一会儿,小僧这就将洛公子送回禅房,待禀明住持,再来致谢。”
“大师不必客气。师傅您去向住持禀明情况,我送洛公子回房吧。”
“也好。那就有劳了。”
“原来你住这儿啊。”赵弘瑀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将洛清影扶上卧榻,“你躺好,我给你倒点水。”
“你到底是谁?”
赵弘瑀倒茶的背影稍稍停顿了一下。
他继续将茶水倒满,叹了口气。
太尉府的一桩风流旧事,成了朝堂上下的秘闻。
洛骁早年间与夫人琴瑟和鸣,恩爱非常。洛夫人生下长子洛清篱以后身染沉珂,流连病榻辗转一年多,撒手人寰。洛骁难忘旧日夫妻之情,不再续弦,独自一人将洛清篱抚养成人。洛清篱十五岁时便因有着百步穿杨的本事被当朝天子看中,钦点进入殿前司,就职于父亲麾下。
洛清篱初露头角,洛骁却晚节不保,与京城内的流莺有了暧昧,生下了一个儿子。洛清篱坚决不让这个血统不正的孩子入府,两人为此差一点父子恩绝。最后还是当朝皇帝陛下从中调解才得以缓和。洛清篱最后做了让步,让洛骁将孩子暗中送到了明寂寺,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洛骁将孩子送到明寂寺的当晚,为孩子取名洛清影,意在希望孩子可以一生活在暗处,不再被世人的目光所注视,平淡安稳地过完一生。
皇帝开了口,禁止朝中再提及此事,再加上明寂寺人迹罕至,时间久了,知道这件事的朝中官员也渐渐少了。
能知道他的名字的人,必定不是简单的世家子弟。
“名字重要吗?”赵弘瑀转过身,盯着洛清影因为恼火而有些发红的脸。初见时,赵弘瑀虽然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但是整个人却过于清瘦,脸色苍白,让人总觉得病怏怏的。现在一生气,整张脸反而生动了不少。
“我没有刻意欺瞒。希望公子也一样。”
“好吧。”赵弘瑀凑到洛清影身边坐下,把茶水递给他,眼睛眨巴眨巴,“那我就告诉你一人。”
洛清影抿着嘴,看起来没有那么生气了。
“记住了,我叫赵弘瑀。”
“……”洛清影一愣,“你是……三皇子煜王殿下……”
“小心!”眼看洛清影手中茶盏将倾,赵弘瑀一把接了过来,“如假包换!本王背你上山,这可是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
赵弘瑀有些得意,继而又低下声来,“不过我这次是私巡,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洛清影略眯起眼,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曾经听洛骁提起过这位大殷皇帝的三皇子。洛骁麾下有一名禁军将领淮安候齐重卿,此人正是惠妃娘娘齐氏的哥哥,煜王赵弘瑀的亲舅舅。惠妃早年深得天子宠爱,一朝怀有龙种,分娩时却遭遇凶险,只留下嗷嗷待哺的皇子便含恨离世。由是,当朝皇帝对这个儿子便是又爱又恨。
好在齐重卿是个沉稳心细之人,害怕小皇子一个人在后宫孤苦伶仃惨遭毒手,便恳求将皇子带出宫来,养在侯府。天子同意了,并要求齐重卿以军人之规来教育他。
洛清影曾听父亲赞许过这位煜王殿下,行为大胆果敢,不似其他皇子那般骄纵。曾经幻想过这样的皇子应该是什么样子,今日一见,没想到竟是如此神采奕奕,如春日之艳阳般明目。
正当二人沉默之时,觉明走了进来。
“齐公子,有名叫欢招的小童找你。”
“呀!竟然把他给忘了。”赵弘瑀一拍脑门,夺门而出。
“公子,您这马是长了翅膀了?”欢招弯着腰揉着退,一脑门的汗,“大相国寺不好玩吗?非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台阶还多的要命……奴才的腿定是废了!”
“再说!信不信我让你的嘴跟你的腿一起废了!?”赵弘瑀朝着欢招的后脑勺一巴掌作势要拍过去。
欢招吓得一缩脑袋,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齐公子!”
赵弘瑀回过头,三四名僧人迎面走来。觉明立在最后面。而说话的正是中间的白须大师。
“方才听觉明说,齐公子今日救助了本寺之人。老衲特来谢过。”白须大师个子不高,声音却如洪钟般低沉。
“这位便是本寺住持慧远大师。”觉明上前一步,向赵弘瑀引见。
“大师万福。”赵弘瑀向慧远行礼,“都是小事,没什么。”
“齐公子过谦了。看天色将晚,公子若不嫌弃佛门的粗茶淡饭,便在这里吃了斋饭再回去吧?”
本想来一探思远崖的妙境,没想到半路捡个人,一耽误竟然日已西沉。
赵弘瑀不免有些遗憾:“不了,若晚归恐家中长辈担心。大师的心意我心领了。这次没能见到思远崖的绝妙之境,过几日,我还会来。”
说完,一转身提起欢招的衣领:“走吧!下回绝不带你这个累赘!”
回到煜王府的时候,天色已青。
“欢招,你过来。”赵弘瑀一边由下人伺候着净手更衣,一边向欢招使了个眼色,“今日之事,谁都不可说,尤其是舅舅。”
“是。”欢招看着自家殿下已经梳洗完毕,示意下人们速速离去,然后稍稍凑近一点,“若是侯爷问起来,怎么说?”
“嗯……就说本王顺着岐江南行去踏青了。”
“小的明白了。”
“等等。”赵弘瑀正欲出门,又退了回来,“要是舅舅问的仔细,你就说你那老马跟不上本王的踏云骓,跟丢了,什么都不知道。”
“殿下放心。”欢招弓着腰笑嘻嘻替赵弘瑀推开房门,“侯爷若是问多了,小的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他老人家亲自来问您。”
“什么叫装作不知道?”赵弘瑀一个弹指弹在欢招的脑门上,“你本来也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行啦,主子!赶紧用膳吧!”欢招夸张地捂住脑门,“累了大半天,什么都没吃,您是铁打的?”
看着欢招滑稽的样子,赵弘瑀心情大好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