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余半仙的惨叫声惊起了夜里栖息在树上的飞鸟。随着一阵“噼啪”声，一群乌鸦从树梢头飞起。

余半仙的身后背着昏迷过去的陈易，他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脚不停息地奔跑在马路上。

“救命、救命！”随着体力的流失，余半仙逃跑的速度渐渐变慢，他回过头，看到那个红影仍紧追不舍。

“累、累死老子了！”余半仙把背后的陈易摔在地上，然后叉着腰，一边喘气一边朝地上的陈易数落起来，“你倒是好，我刚对她动手你就昏过去了。”

余半仙对着地上的陈易瞅了两秒，忽然泄了气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管了、不管了，老子是真的跑不动了！”

远处，女人那凄厉的尖叫声正渐渐迫近。

余半仙双手撑着地，头高高仰着，嘴里不断地呼着气。

那个红影渐渐变得清晰——女人四肢着地，像是野兽一般，手脚并用地朝两人冲过来。她的手腕与脚腕上的伤势未好，故而一直没能追上师徒二人。但她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背着陈易无法跑快的余半仙终会被她追上。

“是时候了。”余半仙站起身，一柄木剑从他的袖子中掉出来，疲惫的他吃力地弯下腰将木剑捡起，然后握紧，“来吧。”

女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几乎已要扑到余半仙的面前。

“来啊！”余半仙一声怒吼。

刺眼的白光在余半仙的身后亮起，且越来越盛，接着是“滋——”地橡胶轮胎竭力抓地的声音。

一辆开着远光灯的吉普车在余半仙的身后紧急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余半仙的身子在猛烈的撞击下往前飞了出去。

同时，强烈的远光灯直射在女人的脸上。

“呃啊——”尽管她痛苦地护住了脸孔，但光照之处，仿佛是肉被高温煎烤，“滋呲”之声与缕缕青烟出现在她暴露出的肌肤上。

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半个头来，看到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撞到人的惊慌与惶恐让司机忍不住破口怒骂：“活得不耐烦啦！站在路中间！想死啊你！”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立刻让司机闭上了嘴。

那个走路都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的男人，仍没有松开手中的那柄木剑。

余半仙走上前去，将手中的木剑高高提起，然后一把将地上的女人刺穿！

“啊、啊——”司机哀嚎着推开车门，跳下车时他摔了一跤，但已顾不得那么多，他手脚并用地爬起，而后哭嚎着跑远，“杀——杀人——杀人啦！”

这一刺仿佛用尽了余半仙的所有力气，余半仙松开握着剑柄的手，膝盖一软，身子跟着倒下，他背靠着吉普车车前的防撞栏，眼睛却一刻也不移地盯着面前女人的“尸体”。女人已被木剑贯穿，趴倒在地，算上之前受的伤，按理说已不该活转过来了。可不讲理的事，余半仙已见过太多了，红衣女子的身体动弹了一下。

“还不肯断气，”余半仙长呼了一口气，手颤抖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皱巴巴的纸烟，他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你的执念是真的很深呐。”

“小杨哥哥、小杨哥哥......”女人重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她的身体动了起来。

“啪”！余半仙手中的打火机亮起，他把嘴中的香烟点燃了。

“小杨哥哥、小、小杨哥哥......”女人没有理会余半仙师徒二人，呢喃着往小楼的方向爬了过去。

余半仙扬起头，对着天空呼出一口迷蒙的烟雾。

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驱散了夜的寒意，把微弱的温度均匀地涂在了陈易的侧脸上。

“醒来了？”余半仙蹲在一辆吉普车旁边抽着烟。

陈易用手撑地，想爬起身来，结果浑身酸痛，身体刚刚离地又摔回了地上。

“算了、算了。”余半仙把半根香烟弹在地上，站起身，把烟头踩灭了，然后走过去，一把将陈易拎了起来，把他背在了背上。

“师傅，”陈易对昨晚的记忆十分混乱，好像有一部分被人从脑中抽离了一般，“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别提了。”余半仙咬着牙，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费力。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陈易在余半仙的身上歪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都说别提了。”余半仙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哦。”陈易闭上了嘴。

清晨的阳光不会厚此薄彼，它温柔地照耀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身上插着木剑的女人终于爬到了小楼的门前。

轻柔的阳光就像一根根尖刺，扎在她的皮肤上，将她原本光滑的肌肤毁得支离破碎。

她爬进了门内，幽深的黑暗拥抱了她，舔舐着她的伤口。

她爬到男人的床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右手缓缓抬起，握住了床边男人的手。

女人的手心紧紧地扣在了男人的手背上，手腕伤口上的血渍也抹在了男人的手上。

渐渐，那只纤细的手臂失去了力气，从床沿滑落下来。

一缕白色的烟雾从女人的身体中升起，在空中凝结成一个年轻女孩美好的如花笑靥。

而烟雾也缓缓飘散在了空气里，终于全无痕迹。

一阵光芒闪过，那印在天花板上的符咒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不断地变形扭曲着。当符咒不再扭动，固定成一个奇异的形状，天花板上的泥灰一块块剥落下来。

伴随着一阵轰鸣声，这栋二层小楼开始坍塌。

而在坠落的砖瓦与石砾间。

男人的手指忽然动了一动。